她等在站台,犹豫着要不要在上车前买份熟食卤肉之类的一一好在火车上吃,但又听说近来火车餐改善了许多,中西餐都有,就是有些贵。
这女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买份熟食来,附近卖熟食的小贩很多,都是专门在火车站附近卖。
女子刚要去喊一个小贩过来,忽然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过来一一是她丈夫。
她忙用手帕给他擦汗,问:"票买到了?"
男子点点头,把两张票递给女子,又伸手对拎着皮箱的男子说:"唔,多谢,淮宣,给我罢,箱子重,拎着很沉的。"
徐淮宣笑:"我也只是拎了一会儿,刚刚都是文卿拎。"
铁宁大笑,拍拍白文卿的肩膀:"也多谢文卿兄!"
正说着,忽然看见站台后面花影重叠,口中"咦"了一声,奇怪地对众人说:"你们看,这站台后面何时种了一株海棠树?"
众人回头看去,果真是看见一树海棠花开,色红极甚,如胭脂点点燃,于是稀奇道:"还真是,这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株树?"
铁宁拍手叫好,"好!好!海棠是百花之尊哩,我忍不住要借前清龚自珍的诗,来歌咏一番了。"
说罢,他便念道:
西郊落花天下奇,古人但赋伤春诗。
西郊车马一朝尽,定庵先生沽酒来赏之。
先生探春人不觉,先生送春人又嗤。
呼朋亦得三四子,出城失色神皆痴。
又念:
如钱塘潮夜澎湃,如昆阳战晨披靡;
如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地倾胭脂。
奇龙怪凤爱漂泊,琴高之鲤何反欲上天为?
玉皇宫中空若洗,三十六界无一青蛾眉。
又如先生平生之忧患,恍惚怪诞百出无穷期。
先生读书尽三藏,最喜维摩卷里多清词。
又闻净土落花深四寸,瞑目观赏尤神驰。
西方净国未可到,下笔绮语何漓漓!
安得树有不尽之花更雨新好者,三百六十日常是落花时。
……
待到铁宁念完,红盐微微笑着,"你念得太明快了,这首西郊落花歌倒是有些悲的。"
铁宁笑:"你不知道,有的人就惯会用诙谐语气来诵悲歌的,文卿他就不一样,悲歌面前,他总诙谐不起来,假若五十年后,我和文卿他到年老了,一同写起回忆录来,哈!你看看,我写得一定比他有趣。"
说着又笑:
"五十年是很长的,到时回忆录里各自写上创作的诗歌小说目录,数一圈下来,我的作品目录一定比他多,因为诗歌是可以很短小的,文章就不行,字总要多些。"
红盐笑道:"咦?五十年这么久,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许有一天你封笔,不再写了呢。"
铁宁笑道:"怎可能!除非我死了,才不再拿笔写。"
红盐一听就唾一声,笑道:"呸!不许说死,你呀,一定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徐淮宣也笑:"诺,五十年以后不是民国六十七年?算起来那年该是1978年,我要是写回忆录,一定把唱过的折子戏名字都写上,和你们比一比目录!"
"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离别的感伤气氛也在欢声笑语中减去了一些,站台后面一树海棠,铁宁看着这满树红胭脂的颜色,遗憾起来:
"这是红海棠,看颜色倒比白海棠好看,不过物以稀为贵,白海棠极少,所以比红海棠受珍重得多,其实红白两色都好,就有一点,海棠为百花之尊,可惜无香。"
红盐微微笑起来:"海棠无香么,这里面有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