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刚好赶上伊吾这条木轨道通了,那边不少牧民听过往的商贾说起常乐县这边的羊肉价钱高,这县里头又有羊绒作坊收羊绒,又有罐头作坊收羊肉,价钱都很公道,于是那段时间便有不少牧民赶着羊群往常乐县这边来了,若非如此,今年这常乐县中的羊肉价钱还得稍高一些。
羊肉价高,照理说,对于常乐县城中的百姓并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大量外地羊的涌入,罐头作坊那边每天都要屠宰大量活羊,这就使得羊下水的价钱极贱,虽然不是不要钱,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除了罐头作坊,常乐县中还有一个熏肉作坊,每天同样也收很多活羊,有大量的羊下水需要处理。
这个冬天的常乐县,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在吃羊杂,街上的食铺也有卖羊杂的,甭管是多么三大五粗的汉子,一文钱管饱,还有城里头那些个大大小小的作坊里的食堂,基本上也都是日日都吃羊杂,偶尔再搭配点别的,就连那县衙里头,每天那三顿饭之中,也有一顿饭必定是吃的羊杂。
不少乡下百姓也从家里拿了杂粮到县中去换羊下水,不过几升粮食,便能换来整整一担。
还有一些老翁老妪,专门到罐头作坊前面那片空地上,去拣别人不要的羊肠等边角料,倒也未必就是吃不起更好一点的,主要还是过惯了穷日子,看到这好好的吃食没人要,就很想捡回家去。
这个冬天的常乐县,基本上是没人饿肚子的,这些个羊杂收拾收拾,节俭些的人家,就放点葱姜盐巴下去煮成白汤,宽裕些的,便可到县中的铺子里去换些酱料回来,偶尔做个红焖提提味。
入冬以后,城中那些个茶叶铺门口,免费的茶汤又煮起来了,每天早晨和傍晚来这里吃茶的人最多,因为中间那一整个白天,大多数人都要为生计忙碌奔波。
茶叶行所在的这条街如今也是变了一番模样,房屋大多都是修葺过的,也有一些是拆了重建的,格局样式大同小异。
前面就是一排的门脸,开着铺子,进去有个小院,接待贵客以及仆从雇工们的居所,后面还有一个大院,是主人家生活的地方。
寻常百姓不买茶叶,也不进铺子,就在门口大街边吃碗热茶,有些时候若是不着急走,便要站在街边说说家长里短,议一议这些个茶叶行里头,哪一家茶叶行门口煮着的茶汤最浓最香。
外地的商贾来往此地贩茶,见到这样一番场景,便很羡慕,在他们为着家人的生计奔波劳碌的时候,这常乐县中人人却是都能吃得饱,还有免费的热茶吃。
也有想来此地定居的,就是不知道那罗县令能够在任几年,听闻他早些时候在长安城那边得罪了皇亲国戚,一时半会儿怕是调不回去,不知真假。
“常乐常乐,如今这常乐县,才算是应了这常乐之名。”
大冷的天,商贾行人们坐在同一家食铺的火炕上,甭管是那天南海北的,只要语言能通,那就都能说得上话。
“有几日不见罗县令了,不知他在忙甚?”
“大抵又在那县衙里头算账。”
“言是要修水渠,奈何钱帛不够。”
“钱都拿去收羊肉了,甚时候那些羊肉罐头卖出去,甚时候才能有钱。”
“恁多罐头,又能卖去何处?”
“……”
这么多罐头,究竟要卖到哪里去,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
罗用倒也不是很忧心,再怎么说,卖个成本价总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他还是想多赚些,最好能把修水渠的钱给赚回来。
现如今他不盼别的,就盼着周边这些地区赶紧把木轨道修起来,交通越发达,市场就越广阔嘛。
食铺这边,众人说着说着,又说起了那种牛痘一事。
“如今西域各国亦有不少种牛痘的。”
“我亦听闻龟兹焉耆等地皆种牛痘。”
“此法推行以来,便再未听闻有那得痘而死之人。”
“那孙神医真乃仙人下凡!”
“听闻他年岁颇高。”
“那孙神医现今如何了?”
“不知。”
“……”
“我倒听人说过一些,言是他家一名外门弟子与人道,师尊近日常常哭泣。”
“孙神医因何哭泣?”
“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