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自那天之后,再也无法安睡。整夜整夜坐在外面,仰望着星空,一言不发。魏王信知道他的心结,却始终不愿碰触,在他的心里,不论何时,畢方永远都是魏国的骄傲,不败的战神。
战神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而心灰意懒,意志消沉!
不过不管魏王怎么劝解,畢方依然夜不能寐。眼见着人日渐消瘦,他实在无法,只能派人四处寻找与那个消失了的,谜一样的少年相似的男子,一个个送到畢方的身边,让他聊解相思。
这招竟然真的有用。最起码,在畢方大汗淋漓地享用过之后,他可以就着疲惫而睡上一会。人渐渐精神起来,可是原有的神采却日渐消磨。魏王不甘,他最重视的兄弟,在他的心中,现在跟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心情愈来愈烦躁,魏王站起身,喝退跟上前来的宫侍们,一个人,走向了畢方的寝殿。
夜色已深,秋蝉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天上繁星点点,却见不到月亮,魏王信踏上石阶,殿内的青纱帐微微起了涟漪。过来见礼的侍婢们没来得及去叫醒畢方就都被王上喝令退去。偌大的殿中,仅剩了他,与床上浅眠着的畢方。
畢方仰面躺着,刀裁般的乌眉紧蹙着,似乎梦中也有什么侵扰着他,让他无法安眠。紧抿的嘴唇是魏王所熟悉的坚毅,只是下颌尖细,明显消瘦的脸颊上泛青的胡须让他显得更为憔悴。
魏王坐在床边,伸手在他的眉峰上抚过,像是要抚平眉间的皱痕一样,但只轻碰了碰,他就收回了手。
端木曾经说过,畢方是他心中所爱。他并不否认,畢方在他心里的重要。但端木并不知道的一点是,他对畢方的爱,并非肉欲。
王室之中因储位相争而导致兄弟阋墙之事太多,这让他自小就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来自亲人可能的伤害。今天是这个兄弟的毒,明天是那个兄弟的箭,在魏王信的童年时代,真正可以让他安心、放心、交心的、不是被父王承认的王弟们,而是那个宫外部位人承认确又满朝皆知的私生子,胆大又不讲规矩的畢方。
畢方不会害他,畢方不会与他争夺王位,畢方会护他周全。这些自小便形成的认识,让他可以在畢方面前做回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孤最好的,愿与你分享。而你的痛苦,孤却无力承担。”魏王握住那双手,看着畢方的双眼有些忧伤,“孤的身边,只有畢方……”
想起那个曾经一直默默跟随着自己,总是用眼神追逐的端木,魏王的眼神黯了黯,“孤何尝不是与你一样?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重要……但孤不去想,也不能想。有些人,就算知道重要,也决计不能留在身边。”
“孤不知道那个沧浪是哪里来的仙人,也不知道你与他之间究竟有多深的瓜葛,但他已经走了,去了你我皆不能到达之处。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永远达不到的梦想而让自己痛苦?”
“那兄弟两个,论样貌,都比沧浪美,论性格,都比沧浪识趣,论手段,孤相信你今日也已领教。不如放开那人,跟这两个少年好好过日子。你依旧是孤最亲近的畢方,孤也依旧是你最亲近的王上。这样,不是很好吗?”
畢方的手动了动。魏王将身凑近,低声唤他:“畢方、畢方,你醒了吗?孤方才所说的话,你可以听见?”
畢方蓦地睁开眼,眼神空洞。
”沧浪,是你吗?你回来了?“
魏王眉峰一皱,想将手抽回,谁知畢方手劲奇大,竟是半点也不肯放松。
“痛,畢方,你弄疼孤了!”
“沧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你一定舍不得走的!”畢方梦呓般地说着,猛将魏王拉入怀里。
“畢方,你醒醒!”魏王皱着眉,试着用了用力,却无法挣脱。
“我好想你……”畢方深情款款地看着魏王,他将魏王压在身下,俯身便要吻,魏王连忙用手去拦。
“你醒醒,孤不是你的沧浪!孤是信!”魏王急惶惶去拦,畢方哪里肯听,手上使力,已将魏王身上的衣衫扯破,伸手就向他的腰下探去。
魏王吓出一身冷汗来,这殿中的宫侍被他遣退,他也不好大声呼救,若让人瞧见,他日后还如何在人前立威?但若不呼救,这明显迷糊了的畢方就要将自己当成那个少年侵犯了!
正在他惊慌失措之时,殿中突然红光一闪,虚空中露出一只脚,畢方正压在魏王身上,他背后无眼,自然看不见,可魏王被他压着,目光恰好落在上方,见这半空中平白出现的人脚,吓得放声尖叫。
畢方被那一声喊差点震裂了耳膜,人也清醒了过来。见魏王正一脸惊恐地被自己压着,吓得立刻跳起,却被魏王一把抱住。
“鬼……鬼啊!”
鬼?哪来的鬼?畢方满目狐疑地看着魏王,却见他一向淡漠的脸此刻苍白如纸,颤抖着手指向了自己的头顶。
畢方抬头,就看见空中的脚伸了出来,接着是臀腰,上臂,还有一张梦中出现无数次的脸。
“沧浪!”畢方双目发亮,对着浮出空中微笑凝结于脸上的少年喃喃。
沧浪全身从虚空中脱出,然后“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他痛呼了一声,揉着跌疼的屁股站了起来。
再然后他看见畢方压着魏王的姿势,而魏王赤裸的双臂正紧紧圈在畢方同样赤裸的背上。
“……”
他怔了怔,眼圈有点发红。
“沧浪!”畢方跳起来,对着他喊。
沧浪摆了摆手,嘴角挤出丝笑意:“你们继续,我马上离开!”
“别走!别走!”畢方吼了一声,从床上跃起来,从后面猛地将沧浪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