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栩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在他反应过来前,以一种连他自己都很陌生的复杂情绪望着白狼。
「你究竟在干什么!」他口气不善地吼道,目光落在白狼的伤口时,眼里的锐光不由得柔和了许多,参杂了些他没有意识到的心疼。
「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白狼虚弱的晃了晃脑袋。
韩栩走近它,蹲下身来,一细看便认出这些伤并非人为。而是兽类之间撕咬搏斗留下的,相比时报狼与这林子里的什么猛兽发生了交战,在他印象中白狼可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懂法术的狼妖怎会叫一般猛兽伤成这样?
正觉奇怪之时,白狼的哀叫拉回了韩栩的思绪,他想起之前了狼大夫送了他一些常备药,便赶紧跑去从马背上取来包裹,,翻出了金疮膏药为白狼抹上,也许了狼谷的要真有奇效,伤口的血很快止住了。
「算你运气好。」韩栩挖空了最后一点膏药,见白狼不再疼得直叫唤,心口石头终于落了地。
白狼扭头看着自己上横累累的身躯,本能伸舌欲舔,见状,韩栩连忙出手拦下,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想不想好了?你要舔光了,我可没要再给你抹。」
白狼听话地不再乱动,乖乖趴下养伤。
「你是惹到什么了?狮子?老虎?」韩栩随口问道,本来很在意白狼会追来的,但是真正发生时,他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想起来白狼应该是一路都跟着他的,只是没有让他发觉,要不是这次受伤暴露了行径,或许白狼是打算默默跟随下去。
「难不成是为了保护我?」这么问韩栩也不怕自作多情,他多少了解白狼的性子,能让它奋不顾身的原因,这偌大的林子里,似乎也只能找出他一个,大概是夜里睡着之后,火光引来了周围的野兽,所以白狼才挺身而出。
等了半天,白狼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只是惆怅地盯着爪子看,韩栩终于察觉到古怪——从刚刚见面到现在,白狼就没吐出过一句人话!
蓦地,狼大夫的话闪过脑海!
「璃末,你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白狼?不能说话,不能变身,也没有了法术?」韩栩难以置信,涩声向白狼求证。
白狼垂首闭目,并无否认,霎时间韩栩只觉有股说不清的怒气涌上心头,抓着狼头,厉声骂道:「你是有多蠢,几百年的修为不要了?狼族少主也不当了?你跟着我有什么好!我对你不过虚情假意,你还看不明白吗?」
白狼深深凝视着他,即使口不能言,它也在传达它的用心。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韩栩质疑道,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乱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他不懂,璃末为何愿意为他牺牲到这种程度,这根本不值得!他习惯于算计别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但也正因此而不可避免地树敌,唯独璃末心甘情愿被他算计利用,连一句怨言都没有,如今甚至是为他抛弃一切,而这份情谊他只怕自己承受不起。
璃末此时真恨不得自己能够当场变身,这样他就能好好地对韩栩说出来了,当他决定放弃韩栩时,他也追问过自己何必执着,可得来的答案是理所当然的——韩栩是他的人,凭什么他得放手?即使他已经知道凡人男子之间并无夫妻一说,韩栩在破庙里说的都是诓他的,但是一开始韩栩不知他身份是待他的好难道就是假的吗?在他饥饿难耐时是韩栩给了他食物,明明被人追杀自顾不暇却没有抛下他,那是并未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而今向来他也许便是从那一刻开始对,韩栩起了亲近之心,狼性忠诚,一旦认准了,那就绝不会改变。
可惜,白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蓝眸恳切地望着韩栩,它现在受伤了,倘若韩栩执意要走,它拦不了。
韩栩知道眼前的白狼根本无法回答他任何问题,他敛了敛心神,霍然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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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就到白狼以为心都为那决然的背影碎光了的时候,韩栩利落地把一只山鸡扔到他面前,白狼的心又怦怦直跳动起来,如果不是现在行动不便,它早就跳起来扑倒对方了。
「既然你非要赖着我不可,我便收留你吧。」韩栩摸了摸白狼的头,发自内心的温柔,在狼谷的时候他可以毅然决然地走开,但是现在他丢不下为他舍弃一切的白狼,他擅长与把心伪装的很冷酷,但他并非全然无情。
第十章
白狼没有想到韩栩不但没走,还留了下来,他盖了一间小木屋,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是白狼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它不能像以前一样变成人的模样与韩栩交谈,但韩栩会主动跟它说话,有时会因心情好而抱住它的脖子,若是出去打猎在外过夜,韩栩会在它温暖的皮毛中酣然入睡,韩栩不再对他疏离冷漠,待它极好,尽管它只是一只平凡的狼。
如果这样过一辈子,白狼无怒无悔。
这天,韩栩若有所思的坐在大树上,白狼在树底下为自己无法爬树急得团团转,时不时朝上方呲牙嚎叫。
韩栩凝望远处,蓝天白云,宽广无际,这般自由自在的日子却是他向往已久的,远离江湖的平淡生活一点也不令他乏味,对于现状他是满足的,可心底却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惆怅。
他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璃末可以吗,说到底,璃末仍然是狼族的少主,即便他现在跟一头寻常狼无二,但只要璃末愿意回狼谷,相信还是可以得到狼王原谅的,只恐怕璃末不肯放弃他而去……
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有白狼的相伴却是派遣了他孤身一人的寂寥,只是偶尔不免想到曾经还有个叫璃末的男人在身边口口声声地诉说着爱意,而今却只剩一只傻头傻脑、不能人语的呆狼在身边。有时候跟白狼说说话,看着它幽蓝的眼眸,多么希望它能回应自己一句,总是一人自说自话,越发令人怀念当初那个聒噪的家伙,进而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白狼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你啊,莫非就一点也不怨我?」望着树下白狼,韩栩轻声问,也许当初将白狼留在身边是私心作祟吧,他不愿被束缚,却也不想尝尽孤独的滋味,要是当时不管受伤的白狼一走了之,说不定白狼痛过后便把他忘了,如今多出来的这三年岂不是让白狼更难离开他了吗?
这到底是无心失误,还是明知不可的而为之?
或许真正的事实是,白狼离不开他,他也离不了白狼。
韩栩跃身跳到地面,白狼便粘过来不放,大大的狼尾因兴奋而要个不停,韩栩拍拍他的头,道:「我们明日离开这里。」
白狼没有异议,韩栩去哪儿,它便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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