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因这句话便彻底动容,那韩栩就不是韩栩了,只是她已无法忽视坚硬的内心深处轰然坍塌的柔然一角。
缓缓转过身,进入眼帘的是璃末泪眼婆娑的脸,本该是极好看的一双眸子被他哭得红肿不堪,简直像两个大核桃嵌在俊俏的面孔上。
韩栩情不自禁抚上胸口,分不清那部位的感受是否真实——大概是会觉得心疼的吧,这时间居然有人会为他倾尽眼泪。
该说璃末痴,还是骂他傻?自己一而再再二三残酷的方法伤害他,何必还要一次又一次追上来不放手?
「那就别再跟着我!」蓦地,他朝璃末怒吼,如果不狠下心,那家伙根本不懂知难而退。
璃末身躯一震,下意识退后几步,喏喏道:「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不相信,除非你立刻消失在我眼前。」韩栩将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
璃末低下头,下定了决心缓缓会审,骤然向前一跃,化生白狼狂奔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林间。
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韩栩收回目光,迈出坚定的步伐离开狼谷。
来到城镇,韩栩先找了一家客栈祭五脏庙,重回自由让他周身舒畅,吩咐小二好酒好菜尽管上。
痛痛快快地喝了碗酒,韩栩一抹嘴,唇角随之扬起,这时间门口聚了些人,熙熙攘攘的不知在闹什么,他心情正好,便抓起酒碗随大伙看热闹。
这一瞧,含进嘴里的就当场喷了出来,被围观的赫然就是他摆脱不久的白狼!
白狼看到了他,举足不前,显然晓得自己出现的不合时宜。
韩栩慌忙退回桌前,定了定神,决定从后门溜走,可还没等他脚底抹油,一到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可算找到你了。」狼大夫不请自来,施施然落座。
「你们言而无信!」韩栩几乎拍案而起,指节捏得泛白。
「别误会,我不是来抓你的。」狼大夫瞥他一眼,轻叹道:「你也看到了,少主他根本离不开你,你一走他就要死要活的非随你离狼谷,不惜顶撞了狼王。」
「那你们就让他出谷?」韩栩大为不满。
「你以为我们愿意啊?少主一意孤行,拦都拦不住,这不就成了这副样子吗?」狼大夫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韩栩随他目光望去,却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璃末看起来不是很正常吗?只不过这么大一头狼实在不适合出现在集市中心,也许是他看起来十分温顺,才不至于把街上的人吓跑了,但多数人还是避之惟恐不及。
狼大夫解释道:「少主不是故意这么招摇的,他非出谷不可,惹得狼王大怒,一气之下将他打出原形,说少主若是要走,就只能以这个模样离开。」
闻言,韩栩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随即又像是无话可说般紧紧抿住。
「你把他带回去。」最终他也只是突出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
狼大夫等着他,微愠道:「我要是有那本事就不会来找你了!」
韩栩口气也不好,道:「难不成我还得负责?你赶紧带了他走,怎么样都好,他是你们狼谷的少主,你不能把他丢给我!」
「你!」狼大夫气呼呼地站起来,道:「算我看走了眼,以为你对少主多少还是有些情分,没想到你当真如此狠心,你要知道当他选择追你而来,他便是放弃了这么多年的修为和身份地位,哪怕是当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狼,他也想陪在你身边……」
话到这里,见韩栩无动于衷,狼大夫也不屑再说下去大步走出客栈。
韩栩面无表情地坐了半响,桌上的菜全凉了,他端起碗把酒喝光,摸出银子扔在桌面,从后门离去。
他买了匹马,策马出城,然而天地之大,下一步该往何处走,他自己也没有方向。
自那以后,白狼再没有出现过,韩栩想他应该是被狼大夫劝回了狼谷了,自己这么狠心无情,傻子也该懂得放弃了。
用枯枝拨弄地面上的火堆,火光照亮了他自嘲一笑的脸。
这几天他马不停蹄,此刻已经身在距离狼谷千里之外的密林中,他考虑过,朝着方向继续走的话,可以先去江南看看。
多日的奔波让韩栩渐感困乏,他靠在树上,侧耳聆听林间的籁寂无声,缓缓垂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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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一觉睡到天亮,韩栩起身伸了个懒腰,或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只余缕缕袅娜白烟,绑在不远处的马匹对着一个方向低低地嘶吼,它走过去拍拍马背,解开缰绳,牵着,马寻到水源。他蹲在河边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河水解渴,当他抬起袖口抹脸时才发现马的行为有些异常,好像是前面的草丛里有什么惊动了他,使得它躁动不安,连水都不喝。
韩栩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悄悄接近草丛,走得近了,隐隐能够闻到血的气味,他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小心翼翼,拨开草丛时率先进入眼睑的竟是熟悉无比的白色毛爪子。
「璃末!」他不禁脱口而出吼出对方的名字,那躺倒在地,一身狼狈的野兽居然是他早已为被甩掉的白狼!
之间白狼神态憔悴,身上有好几处伤痕,最严重的一处献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得那一带的白色皮毛全成了刺眼的红,听到韩栩的声音,它惊了一惊,眼神惶恐。竟不顾受伤的疼痛挣扎着要爬起来往相反的方向逃离,无奈伤势太重,走了两步便有一头栽下,不但在爬不动,甚至连累伤口的血流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