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拧眉冷笑,“晋林,你怕不是穷疯了吧?我要有这么多银子,都能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了,还来卖你这份情分?”
“表姑,我这可是仔细算过的。”
晋林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就按您说的市价来算,底金十五两。这店铺我们接手的时候可是一团糟……您也是知道的。”
“我们这辛辛苦苦的,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处理存货的,前几日我还叫人把店里重新修整了一遍,补了屋顶的瓦,还把店里的桌椅都换成了新的。前前后后往里面投了二十几两,这成本,得算进去吧?”
“……”
陈芳也就冷眼听着这小子瞎扯,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补个瓦换个桌椅,比买个店铺还要贵了。
晋林接着说道,“而且我们要开店的消息早放了出去,日子也定好了,那些老顾客们也都等着开业庆呢,您这中途截胡……表姑是卖了我人情没错,不过中间的损失,是不是也得加上?”
“另外,咱们当时签字画押的时候,纸上可写得清清楚楚,这店转归我和乔田二人所有,表姑不能干涉、干预我们的所有行为。如今您这闯到我们家里,要把店铺给买回去……我们是小辈,不好拒绝长辈。可这违了契,是不是也得补偿补偿?”
说罢,他一拍手,遗憾地道,“哎哟,这么理下来,我才发现我算错了,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怎么着也得一百两银子啊。”
他一番长篇大论,逻辑缜密滴水不漏,话里话外绕的陈芳半天才反应过来。
当初签字的时候,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晋林拿走一纸契约和一间店铺,承诺一年后连本带息偿还一百两,这本来是一件对陈芳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美事。
就是这样一件美事,却在半个月后让她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她今天做了这个冤大头,花钱把店铺买了下来,那等于白白让晋林还清了债务;
但是若她此时不去争一争,等到东市建成,这小子凭着这一口的伶牙俐齿,再加上位置绝佳的店铺,必能赚得盆满钵满。
无论怎么看,都是她血亏。
更何况,这臭小子话里句句是嘲讽,根本没有想把店铺转卖给她的心思!
陈芳在岸上横行霸道多年,不料一朝湿了鞋。
话已至此,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她忿恨地瞪了一眼晋林,这次也不摇了,径直走出了门去。
乔田围观了一场大戏,憋笑憋得嗓子都有点疼,连忙喝了几口水,“你可真把她给气着了,刚才出门,她脸都是青的。”
“气病了也好。”
晋林淡淡地回道,“给她找点事做,省得三天两头过来找事。”
“这倒是有点道理。”
乔田又问道,“不过我们明明还没和客人宣传呀?你刚刚说的时候我还懵了一下。”
“吓唬她而已。”
晋林沉思了片刻,目光移到了乔田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这事儿……是该提上日程了。”
乔田:“???”
·
开业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三十,是奶奶特地去找了相熟的算命先生再三测出来的,老一辈都有点迷信,测这个也只是为求个心安,晋林也就随她去了。
至于店内的装修和布置,他的都交给了乔田负责。
这小少爷干活不积极,在这方面倒是感兴趣得很,天天捣腾着做了一大堆好看的小玩意儿,什么小猫小狗小狐狸,个个憨态可掬,或坐或趴,放在柜台上做装饰,光是看一眼就能萌得人走不动道了。
此外,他还买了一套笔墨纸砚,画了几幅山水墨画,其中有一副画摆在大堂的正中央,画中画着一簇墨竹,竹节匀称分明、叶子纤长飘逸,一片生机盎然。
“乔公子画的真好!要不是您说,我还以为是哪位大家的传世之作呢。”
杨和在店铺里溜达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那副墨竹画上。
“哪里啦。”乔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水平和那些名家比还是差远了。”
他从小就开始学国画,又因为乔爸爸一直坚持着要么不学、要么就学精的精神,给他请了当时非常著名的大师,一对一从基础开始授课,这才给他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那也很厉害啦。”
杨和挠了挠头,有些沮丧,“不像我……师傅总是说我雕刻的东西没有灵气。”
乔田听得那是一个感同身受,连忙点了点头。
他也曾经经历过痛苦的模仿阶段,那段日子只能用昏天黑地才能形容。
日夜辛苦学习,从四不像到以假乱真,废掉了多少手稿,然而美滋滋地拿给师父看,却只得到了来自师父的严厉批评。
什么神啊韵的,画得像不就好了,怎么讲究那么多,一开始教画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小乔田心里满腹的委屈啊,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天。
然而师父不像他爸妈那样宠着他,到了该去上课的时间,哭得扁桃体都有些肿的小少爷还是得擦擦眼泪拿着画具去做练习。
晋林在旁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聊天,看着乔田那明显是要教导后辈的小表情,心中顿时响起一片警钟——这小话痨发作的时候他是知道的,简直就是个麻雀精,偏偏那杨和还是个捧场王,这俩凑到一块儿,那还得了!!
他咳了一声,赶紧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个,小杨,你去后面把库存点一点吧,再核对一遍。”
“好好。”
杨和看着晋老板的铁锅脸,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识趣地点了点头,一溜烟地往库房跑过去了。
乔田一番兴致上头,那话都存在嘴边呢。
可杨和干的又是正事,他不好阻拦,只好恋恋不舍地朝杨和的背影挥了挥手,“那咱们回头再说啊!”
晋林忍无可忍,一把把这小屁孩拽了过来,皱着眉头问,“我让你出去招伙计,你怎么把他给招进来了?”
“怎么啦?”
乔田歪了歪头,不明所以,“我想着他在咱们店里不是正方便嘛。而且前些日子他来交货的时候,我闻见他身上一股子中药味,我就想着可能是他师傅病了……这老人的药钱多贵呀,咱们能帮衬一点就是一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