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天帮着祖父干了很多活的缘故,她睡得很香,连做梦都很少有。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接近子夜时分,她是被冻醒的。她想不通为何屋内会这么冷,身旁的薄荷倒像是无所知觉一般,兀自睡得香甜,迷迷糊糊间,她扯着被子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忽然她听到了一点古怪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她的耳朵喘气,呼哧呼哧的,就像是过去在山间采药时听过的,野兽的呼吸声。她屏住呼吸,那粗糙嘶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挟着浓重的腥臭,一点点地近了——
这么动也不动地挺尸在床上,没多久她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想着这样不是办法,她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下床,重新点燃了蜡烛。
随着柔和的烛光再度充斥了房间,她大致看了眼,见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不易察觉地松口气,准备熄了蜡烛重新躺回床上。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墙角处似乎有东西,也没多注意就这么对上了那张牙舞爪的阴影。
“啊——!”
先前被强行压住的惊惧再度涌上心头,她疯狂地四处张望,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那片巨大的阴影能够显出那东西的身形。
它看起来很像是人却又不是人,因为人是不会有螳螂镰刀似的手臂和方方正正的脑袋的。
镰刀样的手臂……?她忽然想起自己父母死时身首异处的惨状。
他们的头是不是就是这样被砍下来的?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像是被她的尖叫声惊动,影子转了个身,摇摇摆摆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背靠着床柱,努力不要发出声音,但没有用,那东西已经发现了她,高高扬起了畸形的手臂。
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她本能地闭上眼。
冰冷锐利的触感贴着脖子擦了过去,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想着是不是有人救了自己,她犹豫地睁开眼,刚睁开眼就对上墙壁上的巨大暗影。
这东西还在她屋里,还没有离开,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再度如堕冰窟。
是薄荷。那东西冲着薄荷去了。
她整副身躯都被恐惧所占据,只有心底很小的一个角落意识到薄荷的状况不大对劲。就算是睡得再熟,先前她那样惨叫也该醒了。薄荷睡得香甜,对这所有的东西都一无所知,甚至还能听到小小的呼噜声。
“救,救命。”她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慢慢地靠近床上的薄荷。
“救……救……”救救薄荷。她才三岁,连姐姐都说不清楚。父母去了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又当姐姐又当娘,终于用米汤和羊奶把薄荷拉扯到这么大,她怎么能就这样失去她?
救救她的薄荷,谁也好,救救她的薄荷。对了,那黑衣公子应该可以救她们。她要去找他,现在就去。她想要跑,可脚像灌了铅,怎么都抬不起来。
“林姑娘,冒犯了!”
门被人撞开,先进来的是薛止,身后跟着的是穆离鸦。
被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动,墙上的阴影晃动了一下,顿时化作一阵腥风飘了出去。
“林姑娘,你没事吧?”见危机暂时解除,穆离鸦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林连翘身上。
她木然地望着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来救她们了。
“没事了。”穆离鸦简单地安抚了一下她,“有我和阿止在,绝不可能让你们出事。”
薛止的剑仍旧维持着一个戒备的姿势。
“已经跑了。”穆离鸦眼神很冷,一手搭在薛止持剑的手上,“先收起来,容易煞到人。”
他打量了一下室内摆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东西一定还在附近。”
薛止按他说的收剑归鞘,晚些时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林小姐,我们需要你跟着来。”
林连翘还是呆呆傻傻的,直到穆离鸦取出一样东西摆在她鼻子底下,她才陡然惊醒。
“你……你说什么?”
“我们要去找害你的那东西,你最好跟我们一起来。”
林连翘为难地看了眼睡熟的薄荷,“但是……”如果她跟他们走了的话,谁来照顾薄荷?
“带着她一起来。”穆离鸦已和薛止先走一步,“这咒是下在你们身上的,你姐妹二人务必到场。”
……
阒静无声的夜里,林连翘抱着昏睡不醒的薄荷,亦步亦趋地跟在穆离鸦身后走,一步都不敢落下,而薛止走在他们三人后头,手搭在剑柄上,只要有异动,剑随时就能出鞘。
这一会穆离鸦没有忘记打灯笼,那白纸糊的圆灯笼就成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你家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穆离鸦冷不丁开口,吓得林连翘手臂一紧,险些勒到怀中的薄荷。
对先前房中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思绪乱糟糟的,一会说有一会说没有。
穆离鸦没在意她这颠三倒四的说辞,“我知道你父母是死在那边那间厢房里,你只用说最近的事就行了。”他耐心地解释,“生病了或是不舒服,有吗?”
她眼神亮了亮,“薄荷最近总是咳嗽低烧,怎么都不见好。”过了会,她期期艾艾地问,“是……是不是有问题?”
“平时不好说,但看那副架势估计是了。”
听到这个回答,林连翘又是一阵愕然。
“究竟是谁……?”是谁这么恨她林家,一定要赶尽杀绝。
“一会你就知道了。”
按照穆离鸦的说法,这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术法,所以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不会离这间屋子太远。
他们绕着厢房走了几圈,忽然薛止停下脚步,带得前面的穆离鸦也跟着回头。
“这里。”薛止蹲下身,指着前面那块土地说,“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