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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_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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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史大人心领神会:这是要借机给自己好处了。借的人若是立了功......

典史夫人又说,“那小姐当初我看着就不简单,遭遇这样的事,平常女孩儿家怕早寻死寻活的了,她却是十分冷静,我看这事儿,不像是夫人,倒像是她做主似的。十分不简单。”典史想着当日家奴给秋云山讲述秋小姐被绑架、县令夫人后屏风后晕倒的情况,心说不就是?

典史夫人犹豫了一下,才从怀中取出一盒子,“夫人回了我一份礼,夫君你倒是看看,可是有含义?”

典史连忙取过来,却是一枚清雅的“金龟钮烙鱼鸟篆”小印。玉质倒不是十分名贵,但这含义......

玉者,喻君子也,印者,执印的往往为当权者——这是要问他的态度。他把印握在手,“你去回禀小......夫人,我周某人对大人忠心耿耿,无有不从。”

这时候,秋云山带着镇北军回到了平安县。

芸娘听闻回报,让蕊儿去请李东祥。

李东祥急匆匆跑来,一身衣裳都汗湿透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怕的。

芸娘坐在间隔的屏风后,“李掌柜,我只问你一句话:要生要死?”

  ☆、第四十二章

李嗣承倒没想剿匪。这匪剿好了,是理所当然,剿不好,那就是罪过了。可他最信任的幕僚詹先生说不管这匪剿不剿,人都求到跟前了,总得去一趟,还得尽快。不然以后侯爷问起恐难交代。这才带齐了人马,不顾劳累连夜赶奔,随秋云山到了这平安县。

到了平安县,却听闻山贼已经把县令千金放了,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好了,这跑一趟,人情还了,辛苦一点,也值了。

却意外听闻县令千金求见。李嗣承就奇怪了:一个大闺女求见他干什么?难不成......想到有可能是这小姐儿受了委屈,非要他去剿匪杀过清光雪她耻辱,李嗣承一个头两个大,就要对传令兵说不见,詹师爷却拦住了他:一个大姑娘,受此其辱,恐怕早寻死寻活了。虽说‘来者不善’,恐怕也不简单,不如见见看她有何话可说再作定夺。

李嗣承这才让传令兵把人带来。

芸娘穿着素青衣裙,头上只戴了一根式样简单的银簪子和两个梅花钉,行走间,宛若弱风扶柳,纤弱文雅,说不出的美态,她见了李嗣承便盈盈下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不止李嗣承,就连淡定的詹先生也糊涂了,若是一上来就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可以理解,这......

“此话何说?喜从何来?”李嗣承跟詹先生对视一眼,奇怪的问。

芸娘站直了身子,微笑,李嗣承看她眉目精致,神色自若,仿佛煞有其事,更觉惊奇——

“大人剿匪立功,自然是大喜之事。故而芸娘有此说。”

李嗣承再次跟詹先生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来了。只是这“来了”跟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对方的态度实在不像要死要活闹的样子——

“我听闻朝廷对山贼多有宽宥,可山贼却阳奉阴违,屡教不改,并且凭着山林险地的优势屡犯下恶行,朝廷是决计容忍不下,若将军能一举解决此祸患,可谓朝廷之功臣、百姓之福音。今将军出兵剿匪,芸娘不自量力,欲助将军一臂之力。”

她不说朝廷剿匪失败,一味只说山贼诡行,还把他架上“大义”的舞台,李嗣承一时竟下不来:你说你不剿匪吧,你带那么多兵来做什么?知道的人自然是知道是为了还人情债,不知道的人当然以为是为了剿匪,难不成带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李嗣承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可要说剿匪,那就是个笑话,这都剿多少年了?匪还不是照样在?哪一次剿清光了?

“小姐有此仁心,实在难得。只是此剿匪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决不可轻举妄动。”詹先生一句话就让李嗣承下了来。李嗣承忙道:“就是。此事急不得。”

“兵者,诡道也。兵贵神速,此时机正好,再贻误下去,恐怠误时机,不良于剿匪。若将军一举擒就,皇上必有重赏。”芸娘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黄卷递给李嗣承,李嗣承看见那颜色,脸色就变了,天下能用正黄色者,唯天家而已,他急急接过,脸上更是风起云涌——

“此我离京时皇上所赐,将军好生看看。”

芸娘最后一次陪周薇入宫参加宴会,皇帝私底下召见了她,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可赐予她,芸娘跪地告之:民女不敢奢求,只听闻平安县多山贼为祸,民女与父亲不才愿为皇上分忧清剿匪徒,只望皇上给个信儿,能让当地驻扎军事出兵相助——

故而有了这道中旨。(*皇帝自宫廷发出亲笔命令或以诏令不正常通过中书门下,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称为中旨)

因为有了这道中旨,芸娘才会笃定会剿匪。

她父亲若想留下、做出一番功绩,这匪,必须清剿,决不能留。另一个原因是:也只有这李将军来了,她名节尽毁的名声,才会传到皇都、传到宫廷......

中旨内容简短,只有不多的几行字,其中有“奉诏者如奉朕,所言无不从。”句,意思就是说:见到拿着这个诏令的人,对待他,必须像对待“朕”一样,他所说的话,就是“朕”的意思,必须遵从。

李嗣承看得冷汗直下,这秋家,或者说这秋小姐背景不简单啊,竟然能得皇帝亲自下旨——

他收起了那种敷衍的态度,把中旨还给了芸娘,恭敬地拱了拱手,“愿听小姐计长。”

没小半天,镇北军请了高人的消息就传开、传遍了平安县,并且以插了翅膀飞翔的速度往平安县意外更大的地方传去,传说这高人撒豆成兵、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上算三百年、下算三百年,是个神仙一般的人,当晚那些定北军驻扎的地方,就冒起了怪异的红光,有胆子大的爬树上看了,啊哟,我的娘亲哟,有个白衣白发神仙一般的老头儿正在做法,但见挂起阴风阵阵伴随无数鬼哭狼嚎,俱往贼头山去了——

酒楼茶肆、歌馆舞榭,走卒贩夫,农人商户,白丁秀才,无不在讨论这件事,有深信不疑,嗤之以鼻,可传言越演越烈,不信的人也不由得半信半疑,信的人就更深信不疑,县衙更专雇了识字、能说会道之人在县城各要处宣读剿匪的檄文,及时介绍各种剿匪的情况:譬如,昨晚神仙道人做了法,命令无数的毒虫往山上专门叮咬山贼,被咬者,会有心神不宁、思绪不安的症状,严重者会呕吐不止,三日肠穿,如果匪徒及时下山,可获赠神仙大师特制红药丸救治,又云凡是自动投案之人,可从轻判处,若戴罪立功者(劝服同伙、抓获别的山贼下山投降诸如此类)甚至可以免罪云云,虽然神仙往大师贼头山上做法,但是也在县城下了保护的法术,对普通民众不碍事,民众可放心,但若私通贼人、意图不明私自往山上跑通风报信因而中毒,按重罪论处,更严令城内各医者、医馆、药堂,不得私为县衙每天公报的神仙做法后贼人可能出现的症状之人看病,要告之官衙审讯是否为山上贼人再作处理......

平安县从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就连当年亲王亲自领兵剿匪也没。整个平安县都沸腾了,众人每天最急切、最热情、最迫不及待的事情就是跑到县衙公布新闻的各要处去围观,有时候,县衙还会展示神仙做法后,山贼中毒坚决不下山获得神仙大师救治后会出现的情况,当然,是用一些家畜做示范,那浑身或是抽搐或是全身发黑、或是肠子溃烂等等可怕情景真是看得人心惊胆跳,害怕又忍不住不看,看了以后讨论得更热闹了,传言于是更嚣于尘上,很多山贼开始不信,但随着传言越来越真,并且真的伴随着各种症状,譬如,今天李四醒来,感到晕陀陀的,人站都站不稳,头上发热,艰苦下山——

没错,那些镇北军没围攻上山,就山下铁通般的围了一圈,但凡从山上下来的,不管是三七二十一,先捆了再说,每处城门皆派重兵把守,进出严查,城内多队兵卒轮番密集巡逻,但凡遇着个面生的、行为可疑的,俱要严查一番,要混如城里,实在不容易......

——一探,糟了,昨晚神仙大师做的就是夺魂症,先是发热头晕,过几天,就失魂落魄,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最后就变成白痴了,怎么办?明天张三上拉下泄,完了,必然是中了“穿肠虫”......

越来越多的人震惊了、动摇了、相信了。

听说,戴罪立功(抓了别的山贼)可以免罪,都是黑风寨最先惹的祸......

都是他害的,必须拿了他们的人去免罪啊!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贼头山上的人竟去了七七八八,剩下少许负隅顽抗。

镇北军依旧不紧不慢。

很快,城内民众发现镇北军密集往一个地方去,推着木板小车,空着车进去,出来小车装满了麻袋,只说是运一些石材......

后来有传言传出,镇北军发现元祖时候被山贼抢去的丢失的官银了。这是把藏起来的官银运出去、运到平安郡,以后要运到西北的库房的。说的人说得有板有眼,更拿出自己侄子就是负责运送官银的一员以证所言有根有据,后来,在运送途中,因为遇着几个地痞斗殴,碰翻了一辆小推车,麻袋上跌落松开,里面的银子哇啦哇啦的流了一地......那些斗殴闹事的地痞俱被抓了起来重责......再没有人怀疑啦,都说这神仙大师太厉害了,不但会做法斗责任,据说手上还有灵童,专门寻那些宝库的......

平安县再次沸腾了。

在那些小板车神秘出现,又悄然消失后——丢失的官银运完了,可是运了好几天好几夜呢!镇北军发出最后通告,命令负隅顽抗的山贼必须三天内下山投降,不然杀无赦!

第一天,没动静。

第二天,下了几个,马上被绑了。

第三天,平安县的南门陈列了十几具尸体,俱是作恶多端的山贼,烈日暴晒下,血腥味依旧一大群苍蝇,围观者无不作呕掩鼻,有县衙的人,在旁叙说每一个贼人犯下的恶行,听得围观者无不气愤填膺,只觉得这些人罪该万死,更有甚者,拿石头抛掷那些尸体、朝这些尸体吐口水——

山上的贼人大惊失色,这些被陈列的贼人,什么时候被杀、被运下山展览的,都没有人知道。看来对方有高人,再如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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