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圭一只手拿着巴西的晚餐,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拿起来就看见了越尧的头像在屏幕上方闪动着,还没等他看清楚屏幕显示,手一抖便按到了绿色的图标。
下一秒钟,越尧的脸就映入了手机屏幕。
而在越尧的手机里,君圭的脸正好在上方,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入镜了。
“君圭?”越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仿佛还在君圭的手中振动了一下。
“嗯。”君圭将手机摆正,应了一声。虽然刚刚接通只是个意外,但是现在挂断似乎有些不太适合。然而从未使用过微信视频聊天功能的君圭,看着手机里的越尧,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个样子看起来,总给君圭一种错觉,就像是越尧被他握在手心中一样。
“你在我家?”越尧将手机摆正,仗着屏幕的阻隔,大方地打量着君圭。他点开视频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这么巧,正好选到了一个君圭在他家的时候。
“刚来给巴西喂食。”君圭点点头,想起巴西,于是灵光一闪,点了转换镜头,又蹲下身子,将镜头对准了正在进食的巴西。
“……”镜头一转换,巴西翠绿色的龟壳就占了越尧屏幕的大半,看着巴西龟壳上的脊棱,界限清晰的盾片,越尧一阵无语。虽然巴西的长相在巴西龟里已经算是上乘了,但是物种有别,越尧心心念想的,根本就不是这只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晒太阳的乌龟啊。
“今天给巴西买了活虾。”君圭将镜头往盘子的方向移了一些,一边解释道。虽然越尧经常吐槽巴西的食量,但其实巴西一顿也只是吃它体重的十分之一重量的食物,算起来也不过是600克左右。
“伙食真好。”越尧看着巴西盘里的虾,突然感叹道。随后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开口说道:“我呆的这地方,根本找不到能入口的食物。”
虽然这句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也不完全是说谎。这次出现问题亟需解决的是建设在一个落后的大洲上的一个矿地,这里虽然矿产资源丰富,但是开化程度不高,大部分的原住民只能保证基本的温饱,根本没有什么心思琢磨美食。再加上饮食习惯截然不同,不过两天的时间,随行的工作人员有些都已经饿的两眼发黑了。
听到他这么说,又想起平日里越尧的饭量,君圭下意识觉得吃饭对于越尧而言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再加上越尧可怜兮兮的语气,君圭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担忧,又似乎有些其他的感受,于是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不好吃也要补充好体力。”
虽然相隔千里,但是君圭语气里的担忧透过了手机屏幕,重重地砸在了越尧的心上。虽然屏幕上看不到君圭,但是越尧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君圭沉静的脸庞,原本一向清冷的声音此时染上了温度,便显得格外的诱人。
“嗯,我有吃饭。”越尧点点头,然而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勉强。
闻言,君圭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越尧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不知为何物的食物。也许在平时这是件享受的事情,然而对于越尧而言却像是受刑。
若是跟越尧一起出差的戴小飞见到此时的场景,一定会翻白眼翻到眼珠子掉出来,不知道那个吃着酸甜苦辣交杂的食物却面不改色,还有闲情教育他们,年轻人要懂得吃苦的人到底哪里去了。
“等你回来,请你吃好吃的。”想起越尧对自己的照顾,这句话没有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了。虽然话音一落,君圭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感觉。
越尧听到,心里控制不住冒起了喜悦的泡泡,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好,一言为定。”
低沉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君圭的耳朵不自觉动了动,点点头,随即想到越尧看不到,于是又开口道:“好。”
两人偶尔你一言我一语对答着,转眼间巴西的进食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我要去收拾了。”君圭见巴西已经吃完了,便开口道。
“嗯,收完早点睡,晚安。”越尧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过犹不及,只好意犹未尽地挂掉了视频。
收拾完巴西的盘子,又将巴西放回了水池,君圭又检查了一遍后,才锁上门回到了自己家。
有一就有二,经过了这一晚,每天晚上的这个点就成了越尧在异国最期待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时间点,隔着大洋彼岸打开视频,这似乎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君圭也越来越自然,不再抗拒出现在镜头里,巴西的身影出现得越来越少,越尧也越来越满意了。
君圭的日子依旧过得十分规律,除了每天多出的一项固定活动——视频,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而在平淡无奇的一天里,君圭接到了一个特殊而且重要的任务。
“华夏时代”是D国与华夏文化部联手筹划的一系列推广华夏文化的活动,再过两个月即将在汉堡市拉开帷幕,而华夏京剧院被委以重任,在开幕式的表演中演出一场传统经典京剧。
而最终这个重任被委派到了君圭的身上。
京剧院最终选定的曲目是传统经典剧目《凤还巢》。《凤还巢》又名《丑配》,讲的是侍郎程浦生有二女,大女儿雪雁奇丑无比,次女雪娥貌美聪明,但乃是妾室所生。程浦为次女定下了故友之子居易为婿,但是大夫人却想将自己的女儿雪雁许给居易。
程浦寿辰之夜,居易留宿于书馆。入夜,夫人让大女儿顶替雪娥的名义去书馆会见居易。居易看见雪雁的相貌,误以为程浦是骗婚,于是连夜出逃。路上遇到朱涣然,朱涣然赠送给居易盘缠助他逃跑,自己却因垂涎雪娥美貌,乘机顶替了居易的名号前来迎亲。
大夫人信以为真,欢喜地将大女儿嫁给了朱涣然。洞房之中,两人才发现彼此都是冒名顶替,都追悔莫及,但是却有苦难言,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婚事。
而一路出逃的居易恰逢朝廷征兵,投身军队,跟程浦重逢于军队之中。战乱平定之后,程浦重提婚事,却遭到居易的拒绝。然而元帅想要强行给居易主婚,不得已之下,居易只好说出书馆那夜的事情。
程浦听完便知道居易误会了,于是坚持履行这桩婚事。洞房之夜,居易看见雪娥,才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然而雪娥早已经知道了居易拒婚的事情,非常委屈。居易一再谢罪,最终两人转悲为喜,成为伉俪。而误会之下成为夫妻的朱涣然与雪雁也在最后前来投靠,于是最终一家人得以团聚。
短短的几幕戏,故事情节却曲折离奇,中间雪娥的几大段唱腔华丽别致,明快跌宕,也是岑派广为流传的著名唱段。而在这一次的演出中,君圭自然饰演的是程雪娥,而程雪雁则是由京剧四大名丑石锦华饰演。
在本剧中,石锦华饰演的程雪雁扮相丑陋,偏偏还总是自夸长相标致,堪称本剧的笑点担当了。
作为京剧第一次在D国正式亮相,京剧院对于此次的演出十分重视,而挑大梁的君圭自然也要投入十二万分的精力,重新磨合这部剧。
除了日常的工作外,君圭将自己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剧院上,不厌其烦地将戏磨了一遍又一遍。
剧院的练功室几乎没有空着的时候,每天晚上的等都要亮到十点。每一场完美的演出,背后都是无数人付出的辛勤的汗水。
君圭全身心投入在了这场排练中,自己尚未觉得疲倦,然而每晚跟君圭视频的越尧却敏锐地发现了。
虽然君圭言语间从来没有出现任何喊累的字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然而越尧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君圭身上的那种疲倦。那并不是心理上的疲于应付,而是身体发出的一种讯息,仿佛已经不堪重负了。然而君圭却似乎毫无察觉。
想起君圭平日里小猫般的食量,明显质量不好的睡眠,越尧心中对君圭身体状况的担忧快要压抑不住了,恨不得此刻立马飞回君圭身边,压着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
“这段时间很忙吗?”越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还好。”君圭摇摇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对他来说,唱戏仿佛已经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的练习根本不能算是忙碌。
“最近又排了什么新戏吗?”越尧换了个问题,看君圭的状态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在透支自己的体力,甚至还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不是新戏。”君圭简单地跟越尧介绍了一下D国的演出活动。
越尧心中了然,虽然君圭平日里不显,但是越尧还是能够感受到君圭对京剧的热爱,也许这份热爱君圭自己还不自知。若不是热爱,又怎么会有人能为一件事物投入这么多心血还毫无怨言呢?
“睡前喝杯热牛奶。”越尧嘱咐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效,但是相隔这么远,越尧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一些心中挤压的担忧。
“……”君圭微微抿紧嘴巴,既不开口应好,也不开口拒绝。
看着君圭的反应,越尧一下子被气笑了,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君圭这个表情,越尧立马领悟了,这就是君圭另类的表示拒绝的方式。不开口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让你哭笑不得,又情不自禁心软退步。
“不喜欢也要喝,好好睡一觉才最重要。”越尧只好软言软语地劝道。
“味道很奇怪。”君圭有些别扭地开口道,牛奶有股特别的腥味,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