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道走吧,族长马上就到。”叶宁仁眉宇间带出几丝愁绪,神情疲惫,显然押粮入京一事让他寝食难安,“听说你找合作商借了不少钱,够用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点。别想着俭省,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完了。”
叶宁仁话是对着叶辰说,实际上提点的是白氏。
“是这个理,辰儿今儿个就是进城去收账,欠那位老板的钱先不还,紧着辰儿这次出门用。”白氏不是那等没眼色之人,很自觉地接过话头,“大哥大嫂,等辰儿要到账,你们要是哪里不凑手,我这应该能匀出一些,不用跟我客气。”
“二弟妹,你有心了。不过暂时不需要,午子在镇上干活,寅儿也有门手艺,家里还置办得起出远门行头,小辰身手好,路上多照应点倒是真的。”邱氏真心实意道,只是脸上笑容很勉强,都是徭役一事给闹的。
“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叶酉不乐意了,“我比辰子大不少呢,哪有让他照拂的理,该我这个堂哥照应他才是。”
邱氏横了小儿子一眼:“你瞧瞧你那身板,再看看小辰,你说是你照应他,还是他照应你?”
叶酉目光顺势落在叶辰身上,两厢一比较,一下子蔫了。叶辰身形健硕,比他高出半头,就这么坐着还好说,动起来跟山豹有得一拼,矫健有力,实非他所能比。
白氏扯开嘴角笑了笑。小儿子这几个月食量猛增,伙食又好,从不饿着,身量陡然拔高不少,也壮实许多,她看着就乐呵。
又闲聊了几句,叶威霆坐着骡车进入几人视野。
简单打过招呼后,三拨人一同踏上进城道路。
晃晃悠悠一个多时辰,叶辰跟叶宁仁一行分作两路,他去收账,叶宁仁他们则拿着孝敬去县衙拜见王县令。
认命是一回事,不做任何努力就放弃又是另一回事。叶宁仁作为村长,想办法疏通一二,哪怕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不说优待,只让随行差役别下绊子也是好的。
叶辰其实并不缺钱,别看只是个豆腐坊,利润可一点不小,或许卖豆腐只能赚个辛苦钱,深加工的其他豆制品可不是。特别是秘制腐乳,价格虽不高,巴掌高一小罐最高价不超过一两,相较成本而言,却超出太多,利润足有好几倍,就是可惜这东西太经吃,销量有限,只能等打开其他地方市场,才能大笔入账。
当然,仅凭豆腐坊不足以抵消六百两支出,叶辰最大收入来源出自许家酒坊,酒业才是真正暴利行业。
酿酒门槛非常高,需要得到官方许可才行,百姓私酿不是不能,但只能自己喝,不能往外售卖。
本来许三爷百分百会将主意打到许家酒坊上,可惜出了点意外,闹出人命案,叶辰报复性地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以至于闹得沸沸扬扬,许三爷只得暂时偃旗息鼓。
谁也没料到,意外接二连三发生,庆安侯府跟许彦青联手经营酒坊,打了许三爷一个措手不及,再想动手已然晚矣。
所以说,一步慢,步步慢,机会就是这么从人手中溜走。
叶辰技术入股,原本占比三成,肖瑾琰加入后,降为两成,就这,收入也非白氏等人可以想象。不过这边进账暂时没法过明路,他只好跟许彦青约好,对外就说是借他的,以两人关系,倒是没人生疑。
帐基本都是一月一结,叶辰突然上门,各家掌柜老板就没有哪一个乐见其成。
这很正常,叶辰并未对此不满,只是将他不日要服徭役,送粮入京一事告知合作商。大部分都通情达理,表示理解,尽量筹钱给他,个别抠索之人他也就不放在心上。这事本就他不对,他自不会跟他们计较,不过以后推出一些价廉物美的好产品时,估计就没他们份。
收完账,叶辰迈进清源酒楼。没多久,他就见到许彦青。
“叶兄,我们酒楼跟庆安侯府有合作,请侯府出面应该能免去你受长途跋涉之苦,我看你并不想动用这个关系,你是怎么想的?”许彦青不解。
“你觉得以我们双方合作关系,侯府出面保下全体穗丰村村民的可能性有多高?”
“不超过三成。”
“这就是了,我暂时还没想过搬家,成为众矢之的不利于以后发展。”
许彦青默然,他能理解,不管其他村民倒也罢了,要是连同族尤其是近支都抛下,只顾自己,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准保被人记恨在心,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还真是防不胜防。
叶辰没有多言,这只是表面托辞,他内心并不作此想法,不过是借此去外面世界看看,真要顾忌这顾忌那,那些高门大户也就发展不起来。
任何人想要出人头地,都不可避免要得罪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直接还是间接。人类就是个竞争型社会,有人想要爬上去,自然有人被挤下,这也怕那也怕,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聊起生意合作上的事情,叶辰告辞离开前,许彦青送上一份厚礼。
“钱想来你不缺,我就不给了,这个你收下,以防万一。”
叶辰打开锦盒看了一眼,玩笑道:“这不会是你家祖传宝物吧?”
“叶兄说笑了。”
叶辰没再推辞,百年人参就算在大越朝都算难得,用以吊命确实有奇效。
“许兄这份心意我收下,就此别过。”
离开清源酒楼,叶辰并没同大肆采买的白氏汇合,而是脚步一转,去了洪六家。
洪六等人现在除了守好受他们保护的几条街外,其余时间大都出没在三教九流之地,一有机会就跟差役、大户人家仆从管事等套关系,有时候还接触一些富家子弟,整天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不过正事也没忘,借此收集到不少消息。
叶辰要求不高,他们也当不了密探细作,这需要专业培训,他只让他们平日多留心,无需刻意套话,将闲谈间琐碎事情记下即可。
说白了,其实就是多听八卦。
别小看东家长李家短,这些落到情报分析能力极其出色之人手中,能发挥出想象不到的能力,而叶辰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叶辰被征为送粮役夫一事,洪六他们在名单出来没多久就获悉,怎奈消息滞后,并无用处,也就没派人通知,不过事情始末多少打听到一些。
叶辰听完后,记下这阵子洪六等人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搁下一笔银子便离开。
等人一走,包括洪六在内的一众人眼睛瞬间就亮了。
“洪哥,快打开看,辰爷一走就是几月,这次他留了多少银子?”
洪六拿起钱袋掂了掂,分量不轻,往里一看,脸上笑容愈盛,不过转瞬即逝,装作不甚在意道:“瞧你们就这点出息,不就一百两吗,要用好几个月,算下来每月花销比以前还少。”
其他人看着一脸嫌弃的洪六一阵无语:“哎呦,洪哥,不少了,以前我们拼死拼活也弄不到多少,拿这钱多轻松?”
“是呀,洪哥,自打跟着辰爷,家里进项日增,以前家人看我都带着嫌恶,现在夸我都来不及,再没人说我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我在家都成了爷呢。”那人说完,底下一众小弟跟着附和,笑声瞬间充斥整个院落。
洪六勉为其难道:“嗯,你们说得有理,走,哥带你们去档子上搓一顿。”
众人撇了撇嘴,洪哥还是这么“小气”。唉,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时常出入酒楼?据说那里顶级席面一桌就要百十两。
遗憾过后,一干人等还是高高兴兴蜂拥而出。
办完事,见约定时间还没到,叶辰来到西街,挨个铺子看过去,没花多少时间便在一家布店找到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