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颤抖着双手指着叶辰,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谁敢休我?”
“别指望三不出保你,那是针对无过错之人,你满身都是污点,你要不信,那咱们就走着瞧。”叶辰没再废话,招呼白青道,“大姐受惊过度,让大夫开点安神药,一会就走。”
徐氏顿时急了,她是真怕,叶辰就是个混不吝,他又有钱,在族里活动一下,说不定她真会被休回娘家,那她还有何脸面见人?更要命的是,她身上还有毒没解,她看得清楚,拿叶含真娘几个威胁压根不管用,真要没办法,这人真能不顾他姐一家死活。
这样无所畏惧之人,不是她能拿捏的,想清楚后,徐氏全身无力跌坐在地,眼见叶辰就要丢下他们带着老二一家离开,咬着牙道:“我答应老二出继。”
叶辰瞥了眼挫败不已的徐氏,有些兴味索然,没再逗留,载着人扬长而去。
此刻天色尚早,街上店铺还未开门迎客,饶是如此,医馆外依旧围了不少人,白家上演的这一出恶母孝子贤孙戏码很快传遍街头巷尾,没多久就传到上沿村,背后对着徐氏指指点点的人不在少数。
刚解完毒,身体尚虚弱的徐氏受不了此等风言风语,这会真正病到起不来床。
对大嫂一家偶有照拂的白三舅获悉消息后,脸色铁青,彻底对寡居的徐氏失望,连声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那!”
与此同时,晋岷县一座民居当中。
一个长相清癯,面容俊逸的中年文生严寻从连日醉生梦死中醒来,一掏口袋,暗道不好:“坏了,我怎么把三月美人白制成的珍贵丸药当锁气丸给卖出去了?”
严寻当即行色冲冲出门。
结果还没走出城,他就听到一则孝顺儿子向小舅子借巨资买下解□□救母的消息,稍一打听,便知中毒之人正是向他求药的老妪。
惹出这么大事,严寻不敢在晋岷县多待,立刻退还租屋,包袱款款溜之大吉。
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踏足晋岷县。
走着走着,严寻喷嚏连连,心道:谁在背后骂我?想罢,走得更快。
还能有谁,自然是徐氏。她是刻薄小气,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但她一点不傻,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当初徐氏经人介绍找到严寻,自是见严寻当场试验过。
顾名思义,锁气丸能把全身气机锁住,少了生机滋润,外在表现自然跟重病差不多,服用配套药丸,立马就能原地活蹦乱跳。
她不就是想从二儿子一家身上扣点钱出来吗,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糊涂蛋,把□□当锁气丸给她,再让她碰见,定饶不了他。
有了目标,徐氏心病好了大半,没几天就生龙活虎,又能叉着腰训人,而且性格更加古怪,连平日最为宠爱的白鹤都受到波及,时不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而惹得天怒人怨,她自己却不自知。
第23章
庆安侯府别院。
得知叫了十几年的母亲可能是个西贝货这段日子以来,肖瑾琰面上虽波澜不惊,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时间这味良药逐渐抚平心绪,他才真正脱离身份桎梏,以局外人角度去揣摩分析。
叶辰作为一个外人,可信度能有几分还有待商榷,若非母亲跟他儿时记忆差异巨大,肖瑾琰只怕会在听闻此人污蔑母亲的第一时间就将人打出去。
也就这一迟疑,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步慢步步慢,不知不觉,侯夫人在肖瑾琰心中的信任打了折扣。
回过味来后,肖瑾琰自不会再被叶辰牵着鼻子走,他不再将目光放在对方提供的知情人海棠身上,而是立刻派出明暗两路人马将叶辰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此人身份很干净,没任何问题,并非庆安侯府对手安插的钉子,肖瑾琰对此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越是如此,对方所说真实度就越高,眼见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有再次翻腾趋势,他赶紧收拢思绪,不再往下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
肖瑾琰不止一次听闻,出事当年燕府联同庆安侯府一起追查,每每都是无疾而终,叶辰一个大字只识了几箩筐的农家子弟,他凭何发现连两府都查不出的隐秘,难道只纯粹靠运气?
对此,肖瑾琰嗤之以鼻。
越想越觉得可疑,事实却打了他一个巴掌。
叶辰做得并不算隐秘,为他打探消息的人不过一些地痞流氓乞丐等三教九流之徒,构成很复杂,想要套话却不难,叶辰也没勒令他们守口如瓶,肖瑾琰派出去的人很容易就探到诸多消息。
望着属下呈上来小册子中那一条条驳杂信息,肖瑾琰眉头紧锁。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三媳妇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奸夫疑似王五。
李四走运捡到一枚玉佩,当了后一夕暴富。
……
肖瑾琰很想将手中册子扔出去,最终强行按捺住,硬着头皮往下翻。
很快,一个熟悉的名字——海棠跃入眼帘,肖瑾琰屏紧呼吸,一字一句仔细研读。如此有的放矢,前后结合之下,总算让他琢磨出一二,大体如下。
出事那年,海棠还只是个十来岁小丫头,非常不起眼,晋岷县是她故乡,当天她正好轮休回家探亲,那时她名字不叫海棠,而是叫丁丫。
当时战乱未平,海棠家中早就人去楼空,她便提前返回,正好撞上匪徒洗劫别院一幕,她吓得魂都快掉了,拼命忍住才没有尖叫出声,慌不择路下跑进后花园,仅存那点理智告诉她,必须找个藏身之地,便直奔山石嶙峋的假山,结果运气爆棚,一摔摔进秘洞中。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声,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这么双手抱膝,哆哆嗦嗦当起鹌鹑。
没多久,一众护卫家丁护着各个主子且战且退,眼见不敌,拼死掩护燕氏孪生姐妹逃进密道。
怎奈匆忙间行事并不周密,追兵很快找到密道入口,紧追而去。
燕氏孪生姐妹不得已只得继续向前,好巧不巧,出口离海棠躲藏的那个山洞距离不远,两人一应谈话被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匪徒是有目的而来,目标并非当时的庆安侯世子夫人燕霓裳,而是当今跟前重臣户部尚书刘炳文一家。
作为儿媳妇,燕霓裳孪生胞妹燕羽衣在匪徒眼中优先级别明显高于她,两人一个爱武一个喜文,虽说都曾受过家中长辈教导,妹妹身手终究不及姐姐,燕霓裳见势不对,护妹心性使然,强逼着妹妹燕羽衣跟她互换装扮,主动将人引开,为燕羽衣争得喘息机会,最终她得以生还,而燕霓裳就此身陨。
到此姐妹情深,可歌可泣,让海棠警觉,自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却是,庆安侯府不久后传出二姑太太不幸身亡,世子夫人哀痛过度抱恙的消息。
也亏得当时兵荒马乱,庆安侯府泰半下人都死于匪徒之手,海棠一个十来岁小丫头无人关注,这才逃过一劫。
肖瑾琰千万个不愿意相信,但这些却是他通过已有线索拼凑出最接近真相的情景,有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绷紧。
看着叶辰从无意间一则小道消息,海棠返乡时遭遇劫匪,旧年噩梦再次挥之不去,人都有些疯癫,时常胡话连篇中涉及到的几个称呼,以世子夫人为主要突破口,便联想到晋岷县仅有的庆安侯府身上,继而深度挖掘,抽丝剥茧,外加合理推测想象,就挖出这么大一桩秘闻,情报分析能力之强,世间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