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惹来的风寒外加连夜奔波赶到仓顺府的疲惫,使我生了一场大病。‘爆下菊’好心收留了我和许阳炎,我们暂住在春盛楼里,还是那间破旧不堪的杂物房。深夜,我披着长袍坐在后厨外的空地上发呆,弯月散下的微光映衬在我的身上,抱着一叠鲍妈妈送来的糕点,触景生情让我鼻酸得厉害。
曾在此地,深夜里伴我欢笑的两个人终在另一个世界重聚了,残酷的留下了苟活的我忍受着天人永隔的疼痛,而一切只得物是人非。
许阳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缄默的走到我的身旁席地而坐:“突然很好奇,你刚刚认识骁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我埋头捏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个不够便又塞上一个,直到我的嘴里不能再塞下东西了,就算如此,还是堵不住我的泪腺,许阳炎抬手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珠:“别噎着了,我知道你难受。”
我艰难的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看着碟子里残留的糕点,脑海里浮起了往日幸福的画面:“这是骁儿最喜欢的甜点。菡萏总会在深夜接完客后,带着食物来后院见我们,我们三人会坐在这里聊天,逗骁儿玩,那个时候,没有死亡没有权斗,什么都没有,但我们有快乐。”
“去德一府吧,是时候去找你的筹码了。”
“嗯,明日就启程,的确不能再等了。”
“季思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带着骁儿去往舜都寻父吗?”
我站起身准备回到屋子里,许阳炎的问话让我顿住了脚步,我垂下头沉默了很久,哀叹着摇了摇头:“我会守着菡萏的坟墓,谋一个好活路把骁儿拉扯大,教他好好读书,再带他云游四海看遍风光尝尽美食,像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着他。”
......
告别‘爆下菊’时,她红着眼圈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也不知待到何时才能再见上一面,此去凶多吉少,你务必要多保重。只要妈妈我还在,春盛楼就是你的家。”
我拍了拍鲍妈妈的后背:“还请妈妈常去看望菡萏和骁儿,思捷在此跪谢了!”
说着,我撩起长袍双膝跪在了地上,深深的磕了个响头。‘爆下菊’急忙扶着我的胳膊:“使不得呀,使不得!就算你不说,逢年过节我也会去看望他们的呀。”
“那,思捷告辞了!”
我缓缓的站起身走到马车旁,抬脚之际不舍的停下了动作,侧头望向春盛楼,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毛头小子一步三回头很是踌蹴的走进了春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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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这位公子是一个人吗?’
‘你胆子也够肥,春盛楼这种地方进进出出的都是达官贵人,你走错了地方安安静静的来,便安安静静的离开就是了,得罪了妈妈,可没有好果子吃。’
‘喂,小鬼,你干呢?’
‘你就是那个吃了东西不给钱的骗子?’
‘臭小鬼,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可明明厨房忙前忙后的给你做了很多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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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回思绪,我皱了皱眉头,心间传来隐隐作痛,可就算鼻酸感如此强烈,也惹不出我丝毫泪珠,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的闭塞了我的神经,这样很好,这样的我看起来没那么多杂陈的情愫,甚至埋没了所有的脆弱。
那一方土坑葬下的不只是骁儿,顺带着埋掉了像傻子一般鲁莽的季思捷。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这一刻我驾着马车再一次从仓顺府出发,而最后最后的目的地依然还是舜都。
第96章 疯魔
我与许阳炎一路驰骋数日, 最终比预计的时间要更快的抵达德一府。一大早, 城门口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排开的长龙延绵好几里。我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许阳炎将马鞭放到一边侧头看向我:“还记得那日在议事大殿集州阁阁督提及的事情么?”
我托腮眺望城门口集合的一众侍卫:“你是说歹人私聚叛逆份子的事儿?”
“喏,这些侍卫穿的都是皇城护卫军的盔甲, 显然,祁山北在城里。”
“我们得避开他吧。”
“避得开吗?这些人谁不认识你和我。”
“那怎么办?”
“随机应变, 女皇逼死年幼的十皇子这种皇宫丑闻自然不会流传出来, 只要泫冀不从中作梗, 就不会有人捉拿我们。”
“你的紫领官服呢?”
“在行囊里,怎么了?”
跳下马车我一边观望排队的长龙一边说着:“你在车里把衣服换上, 我去探探风声。”
“你这招行得通吗?”
“总比我们俩一起进城一起被抓来得强, 如果你见到有什么不对劲,就立马调头走人。如果没有人怀疑我,你就过来, 咱插个队节省时间,首要关头还是尽快顺利进城。你把官服穿上, 我有瑾南候的腰牌, 这样威慑力效果更好, 这些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狗腿子。”
“行,你见机行事。”
“不是因为你那天把腰牌砸在皇宫城门侍卫那里,今天探风声的人是你好吗?!至少遇到不测你跑得快呀。”
“哎哟,我那是气急败坏了嘛,去去去, 赶紧的。”
我理了理头上的无翅乌纱帽顺便掸去身上的灰尘,尽量隐没掉一路而来的风尘仆仆,慢条斯理的顺着排队的长龙走到城门口,还没来得及跟侍卫说上几句话,便被城墙上张贴的告示吸引了目光。
我走近几步,看清黄色的纸张上画着一幅肖像,啧啧啧,黑墨描出来的人鬼才找得到,落后的世界想要找个人全靠脑洞来补。肖像下的一排字让我瞬时豁然开朗,这是一条通缉告示,项士杰在仲伯公问斩当日离奇逃出大牢没了踪影,时隔多日依旧没有捉拿归案。
我皱着眉头一拳头砸在了城墙上,混蛋,为什么作恶的人能如此轻易的逍遥法外,为什么好人却不得善终?突然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喂,谁叫你站这里的,不知道排队吗?不识规矩的家伙。”
闻声,我微微仰头将胸口的恶气硬生生憋了回去,缓缓的转过身:“哪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跟本侯爷说话?”
见我一副不怕死的口出狂言,侍卫气势汹汹的跨步冲到我的面前:“就算天王老子到这城门前也照样给本大爷排队,你又是哪路子的?”
如果我与许阳炎被澹台沁通缉,这城门口的告示自然不会只有项士杰的通缉令,显然,驻扎德一府的护卫军并不知晓我和许阳炎犯事儿的实情。我眯了眯眼睛对着侍卫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盔甲,紧接着冷哼回答:“呵,你身为皇城护卫军前来德一府驻扎,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说着,我一把扯下悬垂的腰牌砸在了他的脸上,不再说话。侍卫抓着我腰牌一字一字的读着,当瑾南候的字眼从他嘴里蹦出来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堪,最后直接匍匐在我的脚下磕起了头:“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侯爷饶了小的。”
侍卫见我没有反应,急忙拱手奉上我的腰牌,作势要抱我的大腿,我抬脚踹开了他,顺带着转身朝许阳炎的方向看去,这厮正坐在车顶看着好戏,见我招手,他便翻身跳下驾着马车驶来。
等许阳炎隆重登场后,一袭紫领官服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着实吓了一跳,侍卫们瞧见是子卿大人,统统跪拜,这一拜,把许阳炎一身的戏精给拜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板踱步到一众侍卫的面前压低了声音沉沉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