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笑着不答,带顾九和邵逸进了罗家待客厅里。至于那个风灵道长,则直接被带去了罗家家主那儿了。
离开时,风灵道长转头看过来,冲顾九点了点头,顾九忙也点头回礼。
等那名管事离开后,顾九看了眼候在厅外的罗家下仆,凑近邵逸小声道:“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交给我们处理。”
邵逸摇了摇头:“那老道拂尘柄上刻的驱魔打鬼印。”
这说明那位风灵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以罗明雅对他那般恭敬的态度来看,风灵道长还是挺有名望的那种,而顾九和邵逸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子,就跟看病大家更容易相信年老的大夫一样,显然风灵道长比他们更值得信任。
顾九手撑在脸侧,叹了叹气,然后抬头打量着罗家的客厅,和客厅之外的风景。
顾九他们所在的这个客厅,说是穿堂厅更合适,前面是正门,后面是通往罗家各处院落的路径。
顾九无聊地盯着大门看了一会儿,正待收回视线,他就看到罗明达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依然跟着那天的那俩个背着主子各种阴阳怪气的下仆。罗明达似遇到了不高兴的事,眉毛拧出疙瘩,一脸烦闷地闷头往里走,等进了客厅才发现这里面坐着两个陌生人。
罗明达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大概看出两人穿的衣服一般,就大喇喇地问他们:“你们是谁呀?”
顾九坐正了身子,道:“我们是罗家家主请回来捉鬼的道士。”
“捉鬼?”罗明达十分好笑地嗤了一声,“我看是他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整天疑神疑鬼的,搅得一宅子的人都不得安宁。”
顾九说:“你觉得这宅子里没鬼?难道你没听见过半夜的唱戏声吗?”
“老爷我又不忙着算计人,睡得好,一觉到天亮,也没做亏心事,自然听不见那些糟心的玩意儿。”罗明达干脆在顾九他们对面坐下了,翘着二郎腿,拍了拍桌子骂着下仆没眼力还不给他倒茶,然后继续道:“哼,我倒盼着有鬼呢,他们个个心肝黑得能流出墨汁儿了。”
罗明达接过下仆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跟顾九两个商量:“要不老爷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走吧,别在这抓鬼了,那鬼不定死得多冤,抓了鬼还怎么为民除害啊,等他们让鬼抓了去,这罗家不就是我的了么,哈哈哈。”
罗明达喜滋滋地做着美梦,忽然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呵斥:“大哥就这么盼着小弟去死?你口中的‘他们’,可还包括我们的娘?”
罗明达被这声呵斥吓得手哆嗦了下,茶水洒了一半在衣襟上,他慌手慌脚地站起来,讪笑地看着出现的男人:“哎呀……大哥这开玩笑呢,你也知道我这张嘴,其实心里没坏水的。”
男人也就是罗家家主罗明聪冷哼一声,不耐再看罗明达,厌烦道:“大哥昨夜又是寻花问柳一夜未归,我看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诶诶我这就去、这就去,弟弟果真关心我。”罗明达也不觉得丢脸,讨好地笑了两声,然后带着下仆灰溜溜地走了。
罗明聪这才看向顾九他们,拱手勉强笑道:“让两位道长见笑了。”
顾九故意随意地回了回礼,略带傲慢地质问:“罗家主请了几位道长来处理你眼前的事?”
罗明聪歉然笑道:“家妹不知道我已先请了两位道长回来,不过家妹也是一片苦心,还望两位道长体谅。至于这闹鬼一事由谁处理,我已与风灵道长说好,由他处理。”
就在顾九忍不住要皱眉时,罗明聪又补充道:“不过,我知道两位道长好像也擅长看风水?我罗家近两年略有不顺,便请两位道长将我这宅子里的风水重新布置布置,到时定有重谢。”
顾九神色稍霁,这单生意虽然没抢过来,不过看风水也是一样的。他们两人这两天给附近居民算了十几卦,卦象都很准,罗明聪肯定在私底下打听过一番才会让管事来请他们两人的,罗明聪让他们看风水,应该也只是怕得罪他们,所以选择变相地安抚。
看来偶尔装下逼还是管用的,架子一摆出来,主子的态度比那管事的态度还好。
于是顾九又一脸不快地点了点头,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
之后,两人就被安排进了罗家客院居住,过去时,顾九就顺便看了下罗宅的风水。所谓风水,是“藏风聚气,得水为上”。在风水里,有“水生财,鱼镇灾,有水有鱼富贵来”一说,所以多数人家会在家里养鱼。
顾九这一路过去,还只是走了一条路,就见所过之处不是假山便是养鱼的水池。
假山为石,石属金,金生水,水属阴,这般多的石头与水池聚在一起,生出的阴气就多了起来,阴气一多就容易招阴物聚集。阴物自身都带着晦气,寻常人都要避免沾惹,难怪顾九走在罗宅里,会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冷些。
在进客院之前,顾九让邵逸小露一手。
当着带路的下仆的面,邵逸碾燃一张符纸,掐诀念道:“水洗家门常清静,火烧宅内不正神!”
由物体产生的阴气与阴物自带的阴气还是有点差别的,尤其邵逸金庚体质,所以烧起来格外简单。邵逸将燃着的符纸抛向空中,符纸在周围打了两个璇儿,就将周围漂浮的阴气全部烧掉了。
阴气一去,顾九顿时就觉得没刚才那么冷了,然后他看向旁边看呆了的下仆,笑道:“是不是暖和些了?”
下仆回神,摩挲了下慢慢回暖的指尖,惊讶地点头,“是、是比刚才暖和。”
顾九高深一笑,和邵逸转身进了客院,刚才那一手,等着下仆离开,罗明聪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虽说罗家闹鬼这事不用顾九他们操心了,不过顾九是个闲不住的,趁着看风水的时候,就摸到据说几个经常有哭声传来的地方,看到风灵道长带着两个小童子在忙碌。
周围有支撑点的几个地方牵上了红线,顾九观察了下,这红线应该是由朱砂和公鸡血浸染而成,阴物碰上,就跟人碰着火一样,会有灼烧之痛,而风灵道长对这些红线的布置,看着是个机关,阴物一旦触碰,引动红线,这些红线便会朝中心缩拢,对阴物有灼烧囚困之效。
虽然生意被风灵道长抢到了,不过顾九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自然不会有半点敌意,而这风灵道长也是个平和之人,两人互相点点头,顾九摸了摸两个小童子的脑袋,然后回了客院。
房间里,邵逸正将一批睡觉的小纸人唤醒,小纸人们揉揉眼睛,排排站地站在桌上,仰着小脑袋认真地听邵逸的吩咐。
待天一黑,邵逸就将小纸人们放出去,注意罗宅里面的动静。
第73章
看着小纸人们排着队将自己沿着门缝卡出去,顾九坐在邵逸身边, 打了个哈欠, “荣华戏班被罗家赶走后, 罗家就没再请戏班回来,也不知道今晚这夜半戏声还会不会响起。”
邵逸扭头,刚好能看到顾九因为哈欠眼角浸出的泪水,长长的睫毛也被打湿, 甚至挂上了一滴极细小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着莹莹光泽。
顾九感觉到身边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扭头,正好看到邵逸仓惶收回的视线。顾九皱皱眉, 追过去盯着邵逸看, “师兄?”
邵逸垂下眼躲闪着顾九的视线, 掩饰一般地抬手推开顾九的脑袋, 语气硬邦邦的:“困了就去睡吧。”
顾九被摁着脑袋压在桌上,等他嘟囔着抬起头时, 邵逸已经走到一边去翻他的符袋,面色也恢复正常,顾九自然就错过了刚才他发红的耳根。
邵逸还要画会儿符,床上没有邵逸暖被窝的话,顾九也很难睡得着, 他从自己的袋子里拿了几条红绳出来, 再次挨着邵逸坐下, 开始编平安绳结。这些绳结通常会被放在卦摊上拿出去卖, 卖得不贵,不过好歹是能增加点收入。
坐着坐着,顾九就跟没骨头一样,习惯性地往邵逸身上靠去,歪着头搭在邵逸的肩膀后面,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编着红绳,颇为悠闲。
编了十几根平安绳结出来,顾九再次打了个哈欠,再也扛不住了,他对邵逸道:“师兄,我们睡吧。”
“好。”邵逸道,收拾了桌上的符笔。
顾九随意地看了一眼,见邵逸手里有几张画失败的废符。邵逸如今的水平,画符基本是一蹴而就,通常是没有废符的时候,除非是那种又厉害又难画的。他之前没看邵逸在画什么符,此时好奇道:“师兄你刚画的什么符?”居然废了好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