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十三也不纠缠于方才的话题,认真地为她解答道:“这傀儡血蛭在未经变化前,不过只是比普通血蛭凶悍一些,但若是由着它们吸足了血集结起来,变成傀儡血俑,便麻烦了——傀儡血俑乃是魔修邪术之一,以枯荣之木为基,百兽之骨为架,万人血肉为皮,融炼为俑。刀枪不入,法术难侵,纵是最纯正的三昧真火也伤不了它的根本。”
她指了指底下堆积如山的白骨,冷冷地说道:“若是没有料错,这下头的尸骨,就连骨髓都被吸得一干二净,想来与这傀儡血蛭脱不了干系。”
“这么说来,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无?”姜晴看了一眼鸾鸟与自个儿的距离,又看了看谈昕爵与妘十三的位置,盘算着抛下这两人带着嬴惜逃走的机会有多大,耳中却已经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数不清的虫子扒拉开下头的白骨,朝她们的方向急速爬来。
她神色一紧,却听妘十三不紧不慢地说道:“要破解这傀儡血俑成型倒也不难,端看你的眼力如何。”
说着,她负在背后的右手忽而抬起,二指并剑,朝下轻轻一勾——那围绕在她身侧的短匕便飞出一把,瞄准了一处铮然激射而去,将一只才刚冒头的傀儡血蛭扎了个正着。
而在那血蛭还要扭动逃脱时,那墨色短匕倏然化成了一朵墨色莲花,燃起莲火,将那血蛭烧成了一团灰烬。
这一幕,却教钟离晴识海一疼,仿佛划过了相似的画面,再要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暂且压下疑虑,专注眼前之事。
明白妘十三不是无的放矢之辈,忍着恶心,姜晴运目看去,却见那血蛭与前头被消灭的一条有所不同——它的血是红色的。
见她神色恍然,应该是发现了不同,妘十三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这些傀儡血蛭,每万条之中,就有一条背染红丝的血蛭王,只有血蛭王填进了俑身的眉心处,才能成型一具傀儡血俑,因此,只要在成俑之前先将血蛭王除去便可。”
妘十三说这些话时,是背对着姜晴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因而她未曾见到对方的表情,殊不知,被勒令待在原地不准过来的嬴惜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动静,却是将妘十三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不明显,但是妘十三的神色,却实实在在是笑着的。
轻柔的,和煦的,乃至于带着丝丝宠溺的笑意,从她眼角眉梢悄悄渗出来,纵然她刻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但眼中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尤其在她以为姜晴看不见时,更无意掩饰了。
自先头与她在言语之中试探机锋,此时此刻,嬴惜不得不承认,这位曾对自己出手相助过的妘少主,也对自己的心上人……情根深种。
一时间,嗔、怒、哀、妒,杂念纷起,嬴惜的眸中赤光大绽,好不容易才按耐住扑过去的冲动;只是可怜被她制住的星痕冰鸾,浓密的羽毛已经秃了一块,伤口鲜血淋漓,十分凄惨。
碍于嬴惜身上可怕至极的威慑,不敢反抗,更不敢逃跑,尖喙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脚下的树枝,委屈地等着主人发号施令,救它于水火。
姜晴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一场眉眼官司,拧眉想了想,忽而闭上眼睛,十指微张,指尖吐露出一束发丝粗细的灵力丝线,不断攀扯拉长,沿着树枝树干蜿蜒而下,翻掘着厚厚的白骨堆,小心地探进其中。
她虽是闭着眼睛,指尖所连的灵力丝线却代替了五识感官,打量着白骨之中蠕动藏匿的血蛭,寻找着与众不同的血蛭王。只片刻功夫,指尖每一条连接的丝线都发现了目标。
唇角轻勾,操控着丝线将发现的血蛭王缠绕起来,不断施加压力,生生将它束成了一团蚕蛹的样子,而后猛然发力,掠夺走它仅剩的生存空间,将它挤压成一堆齑粉。
等到白骨堆中又多了十滩血渍,姜晴回味着方才抽取空间时的感悟,觉得仿佛有一丝灵感倏然掠过,但却没能抓住。
懊恼地睁开眼,却对上妘十三未曾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姜晴讶然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见到了璀璨的星辰。
待她再要细看,那人已经偏开了目光,更踏前一步,凌空浮在树前。
姜晴呼吸一窒,正要开口,却发现她并非踏空,也不是任性意气要跳下——在她脚下正漂浮着一柄墨色的短匕,稳稳地托着她的足底;而那数十把短匕依次排列在她足前,恰好连成了一条墨色的阶梯,教她能够悠然走下高耸的树冠。
为自己莫名的担忧哂笑一声,姜晴甩了甩脑袋,将那惊鸿一瞥的绯色玉颊甩出识海。
眼看着妘十三就要踏上那白骨堆往前走去,也不知道里头的血蛭清干净没有,姜晴蹙了蹙眉头,刚想喊住她,却见一直在边上抱剑看戏的谈昕爵忽而仗剑高高跃起,双手执剑,挡在了妘十三身前,向着虚空狠狠劈出一剑。
一剑既出,裹挟着龙吟之声,昂然清啸,震得人脑袋发麻,而剑身上也随即汇聚了一团炽烈如火的剑气,滚滚热浪竟是一下子将前头挡道的白骨堆排出了一条空旷平坦的大道。
姜晴就这么看着妘十三雪白的鞋子踏上了谈昕爵为她辟出的坦路,而后者寸步不离地护在她身侧,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所有妄图偷袭的血蛭都斩杀殆尽。
那妘十三兀自悠然而行,纤尘不染,步步生莲;谈昕爵却宛如杀神,一身狼狈。
只是这两人,一个从容不迫,一个坚毅执着,彼此间不曾有丝毫不妥,姜晴远远地看着,竟然蓦地生出一种被隔离在外,无法插足的感觉。
她讨厌谈昕爵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讨厌妘十三故作冷淡的疏离,更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失落。
“姜少主,何故停下?”久不见姜晴动弹,妘十三步子微滞,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立在树冠上几欲乘风而去的女子,拢在袖中的手攥紧,却敛着情绪,温温淡淡地问道。
“实不相瞒,这绝城委实古怪得很,在下修为粗浅,无以为继,不敢拖累二位,这便带着族妹离开……若是有缘,墨都再会。”姜晴扬唇一笑,客套地朝妘十三拱了拱手。
没等她回答,当即嘬了个呼哨招来鸾鸟,足尖轻点,跃上鸟背就要离开。
冷不防一个女声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姜晴只觉得后脊一凉,巨大的压迫感如山峦崩塌般将她淹没,随着鸾鸟惊惧的嘶鸣急速坠落。
混乱间,她仿佛见到妘十三焦急忧惧的脸,以及奋力伸向自己的手。
姜晴动了动手指,旋即按捺下回应的冲动,不屑地挑了挑眉。
——啧,理她作甚。
她自有那忠仆关心,于自己又有何干系?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旁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晴:血海深醋
妘:血海深醋+1
惜:血海深醋+2
谈: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翻译:啥?问我!明明我最惨……)
没错,这四人搭配上路的BUFF就是吃醋的循环哈哈哈哈哈~
这章除了一点小伏笔,最主要是让她们打情骂俏(划掉
话说,你们觉得我晴傲娇一点,还是我尧更傲娇一点呀?
第193章 簪子
姜晴是被指间的灼热唤醒的。
那是当年阿娘离开她以前留给她的储物戒指, 也是姜之一族的族长信物——她能够一路从灵力稀薄的下界飞升成仙, 少不了阿娘留给她的物资。
只是这戒指的来历似乎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阿娘也不愿多说, 只是嘱咐她时刻戴着,莫要离身, 因而这族长信物虽是属她所有,在她眼里依旧十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