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了。太后娘娘差我去守冷宫。”
“你小子命真大,可不敢再误时辰了啊!”
“知道啦!”姚喜冲郑大运一眨眼。
郑大运心里又是一痒,但不敢有过分的举动,怕讨了姚喜的嫌,仍是摸了摸她的头关切地说:“回房睡会儿吧,偷东西的人我会好好教训的。”郑大运觉得姚喜迟早会从了自己,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只要对姚喜足够好,那小子总有想明白的一日。
***
离从宁安宫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朱氏还在不停地打嗝。作为堂堂大兴皇后,一国之母,这是很不雅的。
“都出去。本宫要歇下……咯……了”朱氏用巾子捂着嘴,命令所有人退出去,想自由自在地好好打会儿嗝。
没眼色的宫女不仅不走,还上前一步道:“奴婢服侍娘娘更衣。”
“滚……咯……出去!”朱氏本来心气就不顺,冲底下的人大吼道:“本宫数到三,还没滚出去的通通杖毙!”她知道万妼一个劲儿地逼她吃东西是恨她削了宁安宫的用度。
本来不削宁安宫也是可以的。万妼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后,辈份在那儿,不动宁安宫还显得她孝敬长辈。
朱氏是故意的,明明她进宫做太子妃的时候,万妼还不知在民间哪个地方野着呢,论年纪她比万妼大,论进宫她比万妼早。可是架不住人家有先帝爷宠着,朱氏就是见不得万妼无法无天的样儿。
于是以太后娘娘要为后宫众人之表率的理由,把宁安宫的用度狠削了一拨。
她没想得罪万妼,本来以为万妼有小金库,不在乎那点份例,没曾想万妼竟动了气,还把她叫去宁安宫阴了她一波。脾胃现在还难受得厉害,漱了口也满嘴青草香。
朱氏不是那种会甘心吃哑巴亏的人,明成帝午膳后在后花园散步消食,朱氏看已不打嗝了,便找去了后花园。
“皇上~”朱氏看到陪在明成帝身旁的于美人时脸色暗了下去。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于美人声音甜得另人发颤,眼见是向皇后朱氏行礼,俩眼睛却不安生地瞟着明成帝,都没拿正眼看朱氏。
“皇后怎么来了?听说皇后去宁安宫陪太后用午膳了?”明成帝慢悠悠地在树荫下走着,四月正是好天气,再过些日子就热起来了。
朱氏顺着明成帝的话头接了下去:“是陪母后用的午膳,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
“哦?”明成帝剑眉一挑,“忻儿又读了什么书吗?”
“是国库的事。母后听闻臣妾在裁减后宫用度以解圣忧,说臣妾用心是极好的,只是不得其法。还说二百多万两银子的缺口不是什么大事儿,臣妾想着母后应该是打算用自个儿私库的银两补国库的缺了。”朱氏心想她都把话当着皇上的面儿挑清了,万妼这下想不出血都难。
明成帝皱了眉头:“太后果真说要动用私库的银两补填国库?”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他比万妼年长数岁,是眼瞧着她进的宫,万妼是怎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朱氏笑道:“那倒没有。母后只说将此事交予她,让臣妾瞧着学学。”
“额……”明成帝的眉头皱得更厉害,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暗藏杀机,皇后是怎么得出太后要舍己为国的结论的?明成帝没指望此事万妼能帮上什么忙,他担心的是,宁安宫那位小祖宗是不是又想作什么妖了?
“皇后没有说错什么话惹怒太后吧?”明成帝心疼地看着皇后。
朱氏面色一僵,然后笑道:“臣妾哪里敢。”
明成帝瞥见朱氏那一瞬间僵住的面色,心中已了然。肯定是皇后得罪了万妼,万妼不仅会有所动作,而且铁定是冲着皇后去的。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夫妻,而且皇后还给他生了个不聪明不可爱长得也不像自己的儿子。
明成帝决定去宁安宫为皇后说说情,劝万妼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别和皇后计较了。
他散完步没回乾清宫,直接去了宁安宫,没想到万妼不在。
“太后呢?”明成帝问宁安宫的宫人。
“回皇上,太后娘娘去冷宫了。”宫女回道。
第10章
万妼被人搀着立在冷宫门前。
她盛装打扮过,水色团衫上织了金云龙纹,大红色裙子上用金线绣着莲案,满头珠翠,额戴凤冠。远瞧过去只觉得热热闹闹,贵气逼人。
万妼常服虽奢但简。来冷宫这身装束是有意而为之,不如此怎能衬出冷宫某些熟人的败落呢?
先帝爷还在世那会儿,万妼没和谁争过宠,因为没必要,争不争先帝爷的心都在她身上。有时甚至恨不得先帝爷多抽出些空陪陪别的嫔妃,别老在她跟前晃。她虽无争名夺利之心,但架不住有些主动挑事的人。那些女人有的被赐死了,有的自尽了,有的死得稀里糊涂,还活着的差不多都来了冷宫。
“娘娘不必进去了吧?晦气。”芫茜闻到此处午后的空气都是凉丝丝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宫中本就阴盛阳衰,冷宫更是怨气森森的极寒之地,芫茜觉得主子有事吩咐底下的奴才来办就好,实在不必亲自来这儿。
“那些女人得势的时候尚动不了哀家,难道失势后反倒长了本事不成?鬼怪同理,何惧之有?”万妼冲身旁伺候的宫女道:“开门。”
因为万妼要来,冷宫的女人们都被从屋里传到了院子里,等着给太后娘娘请安。不过怕有想不开想豁出命惊驾的人,侍卫在冷宫众人与太后间拦了堵人墙,随时准备着拿下欲对太后娘娘图谋不轨之人。
毕竟这冷宫的女人,多得是被万妼弄进来的。先皇帝的时候有,明成帝的时候也有。
万妼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在宫墙角下挤成一堆的女人,笑着走了过去。芫茜提醒道:“娘娘别离太近了,那些人不是疯就是狂,奴婢怕她们伤着您。”
“隔着人墙有什么好怕的?”万妼嗔怒地望了芫茜一眼。芫茜在宁安宫陪着她历经无数险境,怎么胆子不仅没有变大,反而越来越小了?身边的奴才胆子太小可不是好事,真遇着危险没准会干出扔下主子独自逃命的事儿。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墙角那堆女人吸引了。
“都是熟面孔嘛!”万妼从左到右挨个儿打量过去,没想到有些人还挺长命,进冷宫少说也有十个年头了吧,竟然还活着。
万妼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害怕,而是受不了那股难闻的味道。芫茜说得不错,这些女人不是疯就是狂,都进了冷宫了自然没有奴才伺候,于是这些往年间在皇上面前花枝招展香气扑鼻的美人们,都被冷宫磨成了蓬头垢面胡言乱语的疯婆子,不知多久没沐浴更衣了,一股刺鼻的汗垢味。
也亏得万妼眼神好,细瞧之下还认得出从前的冤家们,哪怕她们早已面目全非不复当年倾城之貌。
只是这一群疯女人中,有一个分外扎眼。石青色的粗布衣裳干干净净,头上没有珠钗点缀,却也用一根断木簪子挽起了发,脸上未施脂粉,但不似她身旁别的女人那般脏兮兮的。
干净的不止这一个,有两个刚被打入冷宫还盼着复得圣宠的女人打扮得比那个女子明艳得多。偏偏只有那人像是妖精山怪堆里的仙子,遗世而独立。
万妼隐约记得这人是明成帝的某个贵人,有些面熟,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名字。她只多看了那女子两眼,并未放在心上。
芫茜在一旁高声向众人传达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娘娘要用冷宫几日,这期间大家在左偏院的屋子里先凑合住着,没有娘娘的旨意不许出屋。”然后对侍卫首领道:“把人都带下去吧!要抓紧布置了。”
布置什么呢?自然是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