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忽也如许渴望,能够跟着这些年轻人,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来重铸这座名为云墟的城。
哪怕付云中,都该为这些年轻人赞一声。他也的确在心里赞了一声。
可,吐蕃力尽,凌峰丧命的此刻,真是飞声暴露实力,重振云墟的最好时机么?
飞声看着付云中,静静开口。
“放下追云。我保证将它安全送达云墟城。”飞声的语调都是墨玉般的沉稳深邃,在沉闷燥热的沙原夜风中静静回荡,“若不然……等你再睁开眼,云墟城,已不会是原来那个云墟城了。”
最后一句,飞声眸底幽然湛亮的光,似燃起一团鬼火,将墨玉都点作惑人心神的星。
叙述的口吻,强硬的口气。
付云中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些,又缓缓放松开去。
付云中知道的。飞声不言,不笑,尤其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比平常更多了三分,甚至五六分的清冷疏离。
与在师弟师妹面前的亲切温和截然不同。或站,或坐,挺直脊梁一动不动地沉默,若不是偶尔眨眨眼,真叫人以为是尊端稳漂亮的雕像。
可如今被这么多人围着,飞声还是不笑了。
付云中明白。那些笑,那些亲切温和都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飞声。飞声不再装了。
付云中也明白。飞声想救他。
不是没有丝毫动摇。将追云送回云墟,虽难,飞声说得出,便做得到。
即便付云中和凌霄全力施为,也谁都保证不了他们能效仿青尊,顺利封印追云,哪怕只是暂时。
就算封印了追云,又谁能保证以身作靶,压制追云的付云中不会受伤、重伤,或者命丧于此。
付云中更明白,飞声亦是在威胁他。
飞声几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即使他能在凌霄的一剑与追云的反噬中逃过一劫,保住小命,在他昏厥的一天半夜里,云墟城已不会再是原来付云中所知、所掌的云墟城了。
飞声果然知道的。付云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势力,或比飞声更早一些,已然渗入云墟城。
改朝换代,亦不过朝夕之间。何况一座边陲之城。
飞声甚至不需要知道付云中究竟渗入了云墟城多少势力,掌握了多少人力物力。
他只需要付云中失去意识的短短时间,已足以颠覆云墟,让付云中十余年的辛苦、执着、经营与期冀,毁于一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此刻的付云中还足够清醒。飞声说得没错。在这武尊伏诛,剑尊重伤,局势大乱,人心所向的时候,飞声简直十足把握。
舍弃玉牌,即是舍弃旧云墟的恩赐与地位,将重铸云墟的道路展现人前。亦是将飞声足以颠覆云墟的力量展现在付云中眼前。
付云中想,他此刻,竟是被自家崽子逼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而即便威胁,飞声同样是为了救付云中。
就是为此,飞声才在这或许并不算最好的时机,提前暴露了实力。
付云中的唇角越勾越开怀。
可不是呢。放着付云中不管,待付云中身死,凌霄力尽,追云无主,才是任何一派夺取云墟的最好时机吧。
飞声在赌。
押上他至今拥有的一切,赌付云中一条命。
看着付云中放松得简直怪异的面容,飞声的眉头却皱了。
“很好。”付云中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道,“嗯。你做的,真的好。”
飞声不解。
“可是呢,来不及了。”付云中说着,加重手劲,略微轻颤。
这一句,谁都听得懂,也看得懂。
付云中手中紧握的追云,已取得上风般,在付云中腕上再添了数道狰狞青筋,直蔓延向手臂躯干!
飞声心下一沉,想说什么,又是一愣。
他看见付云中慢慢,慢慢地笑了。
是真笑。不无奈,不苦涩,习惯性讨喜的笑容都不是。
欣然,宽慰,一点一滴地柔软。
飞声心头却是一阵莫名战栗。
与胡杨树下一般。他又看见了。
付云中的笑,从来都不是晨曦一出,一夜江南。
而是如烟如画,桃红柳绿,都似在晨曦一出时候,半城飞雪。
可此刻,不一样了。
分明满城飞雪,照样舞作桃红柳绿,一夜春来。
满眼满眼的烟雨。罩了漫天漫地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