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一阵风出了门,不一会带着个褡裢回来,从里面取出一个个纸包:“这是我从镇上带给嫂子的,这个红色的是吕大夫制的药,药性温和,安胎最好不过了。嫂子最好不要吃别的安胎药,吕大夫说吃多了不好。这些是镇上的小零嘴,也不知道小侄子爱吃啥,我每样都买了点。”
赵慧娘受宠若惊,刚刚生起的一点点埋怨立刻消失,连连道:“真是劳烦三叔叔了,我哪有那般娇贵,还吃安胎药,哎呀,这得多少钱哪。”
唐木乐呵呵地把纸包收到篮子里,“这是三儿的心意,有啥不好意思的,他这是稀罕咱儿子呢。”
赵慧娘这才喜滋滋的拿着篮子放回西屋。
几个月后,唐宁收到了唐云的来信,信中说一切安好,已经到了琼京,郑虎待他亲如手足,帮他做生意,悉心教导,他学得很快,小银长得更威猛,一路上帮了不少忙,又埋怨唐宁把钱都给了他,以后日子怎么过云云。
唐宁接到信,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把信收好,继续回到书桌前,画自己未来的家。
正房待客,东厢是主屋,西厢留给儿女,院子弄个小花园,里面放秋千,后面建立一个书房,左边是绣房,右边是儿童房。花园东边再盖一个屋子,留给二哥回来住,西北角盖仆人房,将来一定要请人做饭洗衣的。院子外面搭个砖瓦棚,留给白雪住,啊,差点把先生的屋子搞忘了,放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俺对不起大家,断更两天,年底了,各种聚会饭局,回来都好晚了。
第二卷结束了,今晚是第三卷,小唐该考举人了。我表示,每卷结尾都是美好的,开头却是……
后面也许俺会各种卡文,因为俺思虑有限,总要好好想周全了,就这样说不定还有各种破绽。
慧一法师的经历有点弘一法师的影子,俺承认,不过他只是引子,乃们就不要拍偶了
【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成名
七月流火,只有清晨方有一丝凉意。
旭日东升,阳光破开云层,洒向大地。
洒向村东一个崭新的宅院,漫过屋顶的黑瓦,漫过青色的新砖,漫过贴着囍字的窗棂。
蓦地,这个朝东的窗户从里面打开,被一双白净纤长的手用木棍撑起。阳光像找到出口般,倏然充满整个屋子,屋子里雕花的屏风,新漆的妆台,还有桌椅板凳全都氤氲在金黄中。
那双手打开一个精致的妆盒,那个妆盒有个很多小抽屉,还有个上着锁的小柜门,赫然便是唐木做了送给先生的妆盒。接着,那双手又从中挑出一个红宝石金簪,轻轻插在眼前之人如墨的发髻中。
一双更小更细的手突然伸出,把插歪的簪子微微扶正。
“哎,我练了这么久,怎么总是插不准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尴尬道。
程姐姐对着镜子,抿嘴一笑,苍白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下,泛起温暖的颜色。
唐宁看着程姐姐的脸色,担忧道:“是不是起的太早了,要不你再回去睡一会,我只是出门个把月,倒劳你操心这么多。”
程姐姐抬头,看着这个清秀隽雅的少年,他是她的丈夫,一想到这,她的心中就不自觉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那是一种满足与幸福。
“也不费多大功夫,我只动动嘴,都是小桃李婶她们收拾的,今日你就要出门了,我怎么也得送送,只望相公能早日金榜题名。”
唐宁和程姐姐相处日久,终于认清程姐姐柔弱外表下倔强的心,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别人是劝不了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唐宁便点头不再劝说。
收拾一番后,这对璧人便手牵着手,在渐渐变热的阳光中,走出房门。
唐宁盖的这个宅院很大,有两进,都是青砖大瓦,所有的屋子也都是青砖铺地,里面还加了些他自己特意改进的小机关,比如马桶。这样的大手笔,不仅花光了当初二哥留给他的三十两银,他自己还另外借了二十两。幸而所有花费都是从他手上过,别人并不清楚到底花了多少,一般人家盖房只要十几两便可,故而大家都以为唐宁顶多再花个十几两,眼红的人倒不多。当然这也和唐宁素日穿着朴素,行事低调有关。
现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丫鬟一对老夫妻,丫鬟是当初程先生买的,负责程姐姐身边的琐碎事,那对老夫妻无儿无女,平日就是打扫打扫,做做饭之类的,活也轻省,权当靠着唐宁养老。程姐姐曾经想给唐宁买个书童,可唐宁一个人习惯了,坚决不要。
要是以唐宁几年前的收入,这一大家子,他肯定养不活,那时候他一幅画才卖不到一两,而且不是每幅都能卖出去。然而自从他进入只用右脑看事物的境界后,买他画的人猛然增多,也有些文人愿意放下对油画的成见,对他多加赞赏。
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只画油画,事实上这三年,他画水墨画的时候更多,大部分都是美人图,现在他闭着眼都能画出美人出来。其实刚开始学的时候,他以为中国古代的仕女图,真心看不出什么脸部细节,千篇一律都是那样,顶多衣服动作不一样。故而,他刚开始画的美人图,全都刻板僵硬,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程先生为此大为光火,他指着唐宁鼻子大骂,“你以为美人脸就是画个圆就完事儿了么?”
唐宁再次仔细看了眼据说是本朝最擅长仕女图的某画家的大作,无辜道:“难道不是?”
程先生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本来看你前几天的风景画,还以为你开窍了呢,哪知还是榆木疙瘩一个。你风景图画得那般好,怎的到了人物就这样了呢,你心中就没有美人么?”
唐宁很想说程姐姐,可当着准岳父的面,他不好意思开口,再说他也不能照着程姐姐画啊。
“再说,美人不只要看脸,还要看风姿,一颦一笑,一站一坐,不同的美人有不同的线条,柔美的美人线条就要柔和,大气的美人线条就要利落。”程先生又指着画中两个美人,“这两个美人,看似都一样,实质画者用的力度不一样。”
唐宁继续茫然。
最终,程先生无可奈何,忍痛拿出自己私藏多年,慧一法师出家前画的七美图,让唐宁细细观摩,看不出来就不要吃饭。
唐宁嘴角抽搐,慧一法师的画不是很少么,怎么他一年之内看到了两幅,这幅虽然是出家前的画,可这画是真人高啊,还是七个美人啊。可是很快,他便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他又被慧一法师的画吸引住,他的画总是给唐宁不一样的感觉,唐宁每次看他的画,总能从他的画中找到共鸣,更能从中学到很多用言语教不了的东西。
唐宁从先生书房出来时,已是月上柳梢时,他出来后只说了一句话:“七美,凄美。”
自此,唐宁的美人图像突然有了灵魂一般,他画的美人每一个都不一样,虽然还是那几笔,可看过他画的人都觉得,她们都是活生生的美人。
很多时候,人的名气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自从唐宁的美人图在一墨斋挂出后,他的名字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溢州书画界,并很快为渭海文人所熟知。
按说,学生有进步,程先生这个做老师的应该高兴才对,可相反地,程先生更加发愁。
唐宁的境界是有了,可画技却跟不上境界,而且他的名气出得太快也太大,程先生让他这几年只在家静心读书,练练画技,避避风头,画也不要太多,偶尔卖出一两幅,银钱够用就成。再说,物以稀为贵,唐宁卖得越少,他的画就越值钱,最高能卖到一百两,整整是以前的一百倍。
程先生觉得,有时候少年成名并不是好事,慧一法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少年时名满天下,中年却遁入空门。刚开始他发现唐宁的画和慧一法师的画颇有些一脉相承时,他并不以为意,文人之间相互借鉴学习是常有的事;可当唐宁从慧一法师的美人图中悟出境界时,他就开始发愁了,因为他发现唐宁和慧一法师很相似,都是少年成名,画风一致,而画就和字一样都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他倒不是愁自己女儿会守活寡,他是担心万一女儿去世了,唐宁会想不开,那时他可不就快要而立了么。
于是程先生拘着唐宁的同时,又鼓励他多写信给唐云,多出去和赵谦等好友踏踏青,多和舒鸿宇玩,就连谢白筠经常来找唐宁,他也不怎么阻止了。反倒是谢白筠,每次都是兴冲冲来,然后被唐宁和程姐姐你侬我侬的情景打击而去,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又重整旗鼓,如此反复,直到唐宁和程姐姐成亲,他过来喝了杯喜酒后,就再没了消息。
在正厅吃完早饭,程姐姐便唤来小桃,吩咐她把给唐宁整理的东西拿来。
唐宁接过一看,东西十分齐全,笔墨纸砚不必说,夜间盖的小薄毯,水壶,手巾,干粮,换洗衣服,还有吕大夫特制清凉油一大瓶,全都整齐放在一个竹筐里,一点都不累赘。想想自己当初院试的样子,唐宁不禁感叹,有老婆就是幸福啊。
临走,唐宁拉着程姐姐的手不放心道:“玉儿,我走以后,你就回岳父那里住吧,就算呆家里,也要紧闭门户,不要理会我娘和妞妞,尤其不要放妞妞进门,有什么事就找大嫂,最迟两个月,我就会回来的。”
程姐姐这几年身体愈加不好,吕大夫想了很多个办法,换了不少药方,也只能勉励保持原状,大家都不敢和程姐姐说,这也是唐宁连考举人都等不了,便急急忙忙娶程姐姐的原因,她已经十八了,女孩子的光阴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