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规被关起来,干脆专心一意修炼却邪,到杨晟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内功已经练至了第七层。对于年少的杨晟来说,云墨规不像陆擎那么严肃,时常与他有说有笑还指点他的武功,是个很好的师叔。时日长了,杨晟对云墨规一心崇拜,于是在云墨规的授意下去偷了精铁锁链的钥匙,将被困了许多年的云墨规放了出来。
云墨规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起了贪心想要去拿逐月剑,却不料将却邪练至八层的他,仍然不是晏涵清的对手,被晏涵清逼着承诺永不回山之后,让他下了山。
离山之前,云墨规去见杨晟,告诉他自己打算去天命谷闯荡,今生有缘再见。杨晟当时念念不舍拜别云墨规,却不料这一切被陆擎看在了眼里,再加上杨晟私放云墨规本来就犯了大错。那一次,杨晟挨了三十个板子,打到后来陆巧怡都被吓哭了,挨完打之后,仍是将人丢在后山思过,陆擎自此再未正眼看过杨晟。
现在回想起来,杨晟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他敢肯定,云墨规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却邪而来练这么一套内功心法。杨晟记得云墨规曾说过,却邪心法练至第五层和第九层时,分别是两道难以跨过的坎,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毁。云墨规离开靖云派时,心法就已经练至第八层了,即便第九层到第十层并不容易,过了这么些年,想必他却邪内功也早已圆满。辛辛苦苦花了十多年才练成的内功,云墨规怎可能轻易舍弃?
这内功对云墨规说到真是鸡肋了,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大力气取来,却根本不能练,叫他丢了那肯定又是舍不得。所以薛缎平想要偷了秘笈溜走,云墨规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然而云墨规不能练,不等于旁人不能练。
譬如现在将两张秘笈拿在手中的杨晟,他内力本来薄弱,跟人交手靠的是一身凌厉剑法,但是遇到云墨规那等内力深厚之人,无论剑法如何轻巧敏捷,一旦被他近了身仍是不妙。所以对杨晟来说,他那浅薄的靖云派内功心法,没什么不可舍弃的。
杨晟却有些犹豫,他反复用手指一遍遍将摊在地上的两张秘笈抹平,到了最后将它们收起来放进怀里。
天黑之后,杨晟离开了山洞,他需要找个更安全隐秘的地方,才能安下心来修习这套内功。
杨晟趁着夜辗转翻过两座山头,到了附近一个无人居住的山谷,那山谷杂草丛生,隐蔽之处有个山洞,但是轻易难以发现,除非有人将杂草一寸寸翻开。杨晟相信楼雀星的人不会寻找那么细致,这附近范围太广,他们估计不到杨晟逃离的方向,只能派人手四处粗略寻找。
杨晟在这里留了下来,开始照着秘笈修习内功。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相反却是细腻枯燥而繁琐,这套内功与杨晟自幼修习的靖云派内功完全不同,甚至时不时让他有经脉逆行之感,他明白那是在洗涤他的经脉,废除他过去的内功,然后重新塑造一套完全不同的经脉走向。杨晟并不似云墨规那般天赋傲人,他靠的是勤奋和努力,一开始修习时,他感到磕磕绊绊异常艰难,难以继续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逐字逐句去看那心法秘笈,反复琢磨。
他在这山洞里昼伏夜出,晚上才出去找些吃的,而且吃食也极为简单,他甚至懒得去猎兔子和野鸡,大多时候都是野果和野菜用溪水清洗一下便生吃了。
就这样,杨晟足花了半年时间,将这一套内功心法完全融会贯通。他感觉得到自己内力一天比一天充沛,手足越来越轻盈,耳聪目明,这山间任何动静几乎都逃不过他的注意。在这期间,他甚至还学会了逐月剑法,虽然没有逐月剑,但是杨晟用望星使出的逐月剑法,威力应该丝毫不逊于陆擎。至于破云刀法,他已经将刀谱完全背了下来,还曾以剑待刀使过几次,虽然不太熟悉,可也能感觉到其中厉害之处。
最后就是那套附在末尾的轻功,只有心法却无走位,杨晟悉心研究,得不出个结果,便只能先放在一旁。
这半年时间,楼雀星始终没能追到这片山谷来,杨晟相信他不至于还在这附近堵截自己,于是便打算从这里出去。他从与老大夫住的小木屋内离开时,什么东西都没带,衣服也只这一身,虽然附近没有人烟,时不时脱下来清洗了晾干,但是早已经磨损得不像样子了,至于头上那顶斗笠,更是早就坏了,杨晟打算回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衣服,还有那时他收在房间床板下的那套飞刀。
杨晟从这里离开,这一路脚步轻快,翻山越岭丝毫不显疲惫,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就回到了那间自己住了两年的小木屋。
楼雀星当然没有那个毅力派人驻守半年,薛缎平的尸体也一把火烧掉了,屋门敞开着,屋内处处都是翻找的痕迹。杨晟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箱子,见到里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来换上,然后又掀开床板,想要找那套飞刀。
然而可惜的是,他的床也反复被人翻找过了,床板掀开,那套飞刀已经不见了。
杨晟微微有些惋惜,不过也仅限于此,那套飞刀本来就是云墨规的东西,让楼雀星拿去还给云墨规,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他再没什么可收拾,包好了两套衣服,出门之前犹豫一下,又用布裹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山上没人倒且无妨,下了山,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定然处处会吸引旁人目光,他对于容貌一事虽然已无所谓,但是惹人注意也意味着会惹麻烦,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下山前,杨晟前往老大夫的墓前,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告诉他自己走了。
算起来,自杨晟自毁容貌离开易昀非,进入这片山林隐居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了,如果不是薛缎平他们突然闯了进来,可能现在杨晟还并没有打算离开。
年轻时总喜欢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总觉得结交朋友、不醉不休才是真正的江湖儿女;可是这两年习惯了山上平静的生活,杨晟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安宁平和,不必再勾心斗角,和人斤斤计较。
他下山之后,走到山脚下最近一个镇子里,本想要找个馆子坐下来吃碗面,可是脚还没踏进去,才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
他用布裹着脸,在人看来始终有些奇怪,面馆小二盯着他不敢上来招呼,见他身上背着剑,又裹着脸,像是见到什么杀人越货的江湖客一般,有些害怕。
杨晟无奈,收回了脚转身往其他地方去了。
他无法投宿,晚上只能露宿野外,仍是随意吃了些野菜野果,在路边找了棵大树翻上去睡了。
这一觉睡到半夜,杨晟听到一阵阵马蹄声经过,前前后后足有十余人,他躺在树杈之上没有动,只是睁眼朝下看去。这树本在大道边上,便见到不少人骑马从树下经过。这些人看起来很是匆忙,马蹄声也显得异常凌乱。
只是他们从树下路过不远,当先一人却突然勒马停了下来,后面众人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
杨晟起身,悄无声息挪动身形,到了前方一棵大树之上,而下面十数人竟然无一人发现。靠得近了,杨晟发现原来是有人阻拦,拦路的共有七八人,都拿着武器,气势汹汹的模样。
只听这边当先一人斥道:“韩穆,你什么意思?”
对面那领头人,也是被唤作韩穆的中年男人道:“楚孙离,你这是赶着去哪里啊?”
楚孙离冷哼一声,“小汤庄武林大会,怎么?你妄想拦我?”
韩穆闻言,大笑两声,“你不必去了,小汤庄武林大会开不成的。”
楚孙离冷声道:“什么意思?”
韩穆仍是笑着,道:“奉盟主之名,凡是参加小汤庄武林大会的门派,一律清扫干净!”
杨晟听到楚孙离声调陡然变了,“韩穆!你堂堂铁山门竟然也归了那诛正盟!”
韩穆哼笑道:“盟主率领有方,我铁山门如今威望日胜,为何不可归入?倒是你们,一群强弩之末,我看还是束手就擒罢了。”
杨晟听到此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尤其是韩穆口中那个诛正盟,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云墨规,却邪、诛正……
其实在听到楚孙离唤韩穆名字的时候,杨晟就猜出这两边人身份了,韩穆的铁山门和楚孙离的君水派都是江湖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不过因为位置靠的近,所以素有嫌隙。刚开始,杨晟以为只是普通的寻仇,听到后面,发现竟然有更大的江湖势力卷了进来,不由便起了几分好奇。
但是两方似乎都对诛正盟知根知底,并没有谈及盟主身份,杨晟旁观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诛正盟盟主是不是云墨规?”
“什么人?”他这一下惊动了树下双方人马,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人察觉树上藏了一个人。
杨晟暗叹一口气,再次问道:“是不是云墨规?”
众人视线全部看向旁边大树之上,有眼尖的自然注意到了杨晟,见他蒙面背着剑,都不清楚他的身份。
倒是楚孙离听到他提起云墨规这个名字时候并无尊重之意,于是开口道:“的确是云墨规这个江湖败类!阁下是什么人?”
杨晟并没有回应他,而是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两队人马中间。
这时众人纷纷有些吃惊,因为看身形,分明是个单薄少年的模样,只是听声音,也无法分辨出他的年龄来,刚才因为他突然出现的紧张气氛,又稍稍淡了。
第 55 章
杨晟并无意与谁作对,他只是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诛正盟是不是云墨规建立的。这听起来不像是个武林联盟,倒更像是个邪教教派,干的也多半是些为祸武林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