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快疼死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委屈了,凭什么我要死了,大爷还能和北静王高高兴兴的?”
林沫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无论如何,他们亏欠周荟是真。
“这么想,我就有些想见凤姐姐了。”静娴居然笑了,然后冷静地盯着林沫,等他发火。
但是出乎意料地,林沫没有动,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神色阴晴不定。
这份静谧持续了好长一阵子,持续到静娴甚至回忆起了自己刚进靖远侯府大门时对他那样的惧怕与惊恐。
这份久违的惊恐让她叹了口气。
然而林沫竟只是说了一声:“好。”
她也愣住了。
“景宁劳苦功高,”林沫笑意有些酸涩,“何况也就是见个人而已。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还能不去摘给你?”
静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睡一会儿。侯爷去用膳吧,多陪陪妹妹。”
但林沫还是多坐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疲惫和余痛渐渐袭来,将睡欲睡时,感到林沫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一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就被塞到了被子里头,贴心地放在了小腹附近。她隐约听见林沫吩咐喜儿等她醒了服侍她再吃些东西,一个念头猛地冲上脑门。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错开了呢?
为什么偏偏是周姐姐的夫婿呢?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不是身份名利能解决的。孔氏嫡女、王朝郡君又如何?
什么用都没有罢了。
林家添丁,一大清早的,整个户部都沾上了侍郎大人的喜气。林沫手里抓着一把红包见人就散,身后的齐三也跟着送上红蛋,收到红包红蛋的,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会儿都得恭喜一下,说些虎父无犬子的吉利话。
倒是水溶直接颔首:“名字取好了?”
林沫笑嘻嘻地冲他咧开了嘴,他今天没有一丁点伶牙俐齿的样子。
“恭喜。”水溶道。
“同喜,我还等着双喜临门呢。”
水溶挑眉,冷笑了一声:“侯爷再一直自说自话,我都要担心我家闺女了。”
林沫讶异地回头看着他,而后眼光流转,直接转到了他身后:“陈大人,来,红包。”
“恭喜大人。”陈也俊识趣地看了一眼水溶,抽身离开。
“我以为我同你说过了?”林沫摸了摸红包的金纸面,轻声道,“处着不舒服就散伙,我就是这么对你的三殿下了,如何?”
他今天的火气有点大。
第185章
今天户部其实并不算太闲,但林沫还是分完了红蛋就向曹尚书告假。他自打得了陈也俊就如鱼得水,小陈细心又不死板,在户部干得风生水起。难得的是虽然是林沫招募来的,但其他人的话也听——不过陈家的公子哥儿,也真没多少人成天使唤他。同事了几年,曹尚书也算是摸清了林沫的性子,他如若执着于什么,那就寸土不让,便是天天耗在账本子里不眠不休也舍得——再精细的人,也不可能交上的账本全无一丝纰漏,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找出那些旁人绝无可能注意到的瑕疵,将对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但如若这事儿不急,或者他认为有必要放人一马,面子上的活儿他倒也是做得来的。比如说此时,谁家媳妇生了孩子,都没心思再在衙门对着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的,自然是回家对着娇妻幼子嘘寒问暖去。可林沫告假,却只让曹尚书觉得,现如今的粮税改革,他没有十分的兴趣。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由帝师方简打头,王子腾、马跃等联名的粮税改革正打算挑个地方试点,曹尚书到底也是要被叫曹相的人,也被拉着签了个名——这到底回头怎么施行,还是得他户部出人出力的。这项改革要曹尚书说,倒也有几分能叫方简他们名垂千古的意思,将老百姓按人口、劳力划分,若实在家里头困难,就减了他们的税,不管最后怎么样,至少现如今看着,是个真正的惠民之策。
林沫却像是一点都没兴趣似的。
“闲得慌呢不是。真正家里没了壮丁、日子都没法过的,能有一亩两亩田在手上?减他们的粮税,还不是便宜了地主。把农民按贫富分好了,一句话,他们说的轻巧,到时候,底下的人又能赚上一大笔,回头减的税,免的粮,到底不知道要便宜哪些会送礼的呢!再者说了,贫者免粮,这本来就是地方官做了几百年的事儿,有良心的父母官自然会做,没良心的——呵,他们反而是提醒了呢!”林沫一通抱怨,“真是天真的丞相们,幸好他们没资格问何不食肉糜!”
水溶打着去看未来女婿的旗号也跟着他回靖远侯府,他漠然地躺在马车里头,并没有附和林沫的义愤填膺——作为朱门酒肉臭的一员,他并没有林沫这样忧国忧民的好心,并且不以为耻。只是随口说了一声:“好侯爷,你当着你儿子的面儿可比这么凶。”
其实林沫那张脸摆那儿,他就是真的眉头紧锁,不知道的人看着也是柔和的,不过知道他雷霆手段的,还是得被震慑一会儿。但听了他这话,林沫还真就揉了揉脸。
“侯爷慈父心肠,令人动容。”水溶见状调笑了一句。
“你今天阴阳怪气的。”林沫叹了一口气,“我只当你不会再为了那位殿下同我置气了?”
水溶看了他一眼:“你昨日得了嫡子,很是高兴?嫡子、长子、幼子,不管人怎么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几个儿子同其他儿子是有不同的。没什么人能免俗。”他隐藏了一句话。
皇帝也不能。
一开始,大家伙儿脑子里想的就是,当今七子,韩王、秦王、齐王明显与其他人不同,若非楚王外家势大,也没人会觉得他能角逐那个位子。至于偏疼幼子林沫的表现还不足以说明皇帝的偏爱?
水浮是嫡长子。一开始就被派到了户部,而后又是刑部,都是国之根本,何况,封秦王——这个封号,还真不是随便给的。皇帝栽培之心,天地可鉴。
当然,齐王也不差。
而且人缘更好些。
韩王同他相交、周家及周家门生都是唯五殿下马首是瞻,比起当年心狠手辣的秦王,他的名声自然更好听。
却其实是大忌。
做皇帝的,其实并不喜欢听自己的股肱大臣过分地夸赞自己的某个儿子。尤其是,他自己还年富力壮,并没有退位让贤的打算。
而今连林沫都归了他麾下,很难想象,皇帝会怎么想自己的五子幼子。
到底是对儿子的偏爱更胜一筹,还是对皇位的眷恋占上风?
林沫压根就不懂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自顾自地就去做个决策,事先也不来知会一声,委实叫他心里头顶着根刺。
但林沫道:“你可以换个想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