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脸转向知赏。
知赏明显吓了一跳,蹙眉道:“关我母后什么事。”
明显是个阴谋。我相信季皇后的人品,她做出这事的可能性,就跟皇上断袖的可能性是一样的。怪不得除了三位皆已出嫁的公主,后宫再无所出,原来还有这茬。
我示意她接着讲。
当雅歌发现自己有了害喜之状时,她开始莫名的心慌起来,总是觉得身边的宫女宦官是要来害她的,睁眼闭眼都是徐昭仪小产时的情景,每次用膳时都要小心翼翼,苦不堪言,终于趁着戒备松的时候逃了出来。
我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雅歌苦笑道:“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招幸过我了。”
她想了想,又道:“况且说了又能怎样,皇上不知后宫形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所有的妃子都一齐来害我,纵使我被保护得再严密,也免不得会有缝隙,到时我和孩子都危在旦夕。再者,我也不知道害徐婕的是什么人,万一皇上下令去察了,那妃子却是被陷害的怎么办?林惠妃当初就是这么没的,我不想再让另一个无辜的姑娘重蹈覆辙。”
我看着雅歌那单纯的眼神,打心底喟叹了一番。雅歌啊雅歌,靠的就是这份机灵,心地善良又不恃宠而骄,难怪皇上这么疼你。
可这次贸然出宫,的确是罪过啊。
“那现在怎么办?”知赏问。
“我也不知道……”雅歌含泪捂着肚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哥,我想保住他,保住这个孩子。”
我复杂地看着雅歌的肚子。
那里已经住上了我的小外甥,可惜我没有能力保证他绝对的安全。而想要保住他,宫里太危险,雅歌是一定不能回去的。
“雅雅,你先回房睡去,我和知赏还有话说。”
待雅歌被丫鬟搀回房后,知赏道:“母后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
不会是皇后,那会是谁呢?
我们俩俱是沉思良久,突然异口同声道:“张太后!”
知赏说完,咬牙切齿地又加了一句:“那死老妖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齐声道:
“我明天去见皇上!”
“我明天去见母后!”
各自奔走,回房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08
夜深,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刚一转身,我惊觉自己的身边多了个人,那人没有睡,只是侧躺着,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那瞳孔在夜色中闪着润泽的微光。我坐了起来,侧头与他对视着。
“春生啊……”我张口,有些沙哑地叫他。
他立马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边喂我喝茶,一边轻声道:“怎么了,爷?”
我喝完那杯茶,就势拉住那只欲缩回去的手,搂过他的腰道:“你跟着我多久了?”他柔软地依在我身上,答道:“回爷的话,十一年了。”
我笑着问:“可曾受过委屈?”
他摇头:“没有的事,爷待春生极好。”
我摩挲着他光滑的背脊,凑上去在他脸颊印下一吻,低声道:“睡吧。”
待到身边的人已气息匀长,我才小声地自嘲道:“……难为你跟了我十年,也没嫌弃我这副庸人面相。”
“爷在我心中是最俊的。”他居然还没睡。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春生,你今年有二十四了吧。”春生答道:“七月初就二十五了。”“可想过成家?”“不曾。春生要一辈子侍候爷,待在爷身边。”
十一年了,春生已经整整跟了我十一年。
我们二人的相遇也免不得落了俗套。当年我还是少年时,去喝花酒时看到这个被人拍卖雏菊的小倌,见他和闵兰有几分相似,不由起了怜意,便买下回府做个弟弟。起初我也真当他是个弟弟,教他儒学礼仪,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可后来他却主动与我示好,两人便稀里糊涂滚到了床上去。
二十五岁作为一个倌儿来说,根本已经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年龄,也攒够了银两,是该买地娶妻了。
“春生,你收拾下行囊,赶明儿回老家去吧。”
春生闻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我道:“爷……您这是要赶春生走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不,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无奈地扶住他颤抖的双肩,伸指拭去他眼角流下的泪,“我的意思是,过些日子朝中恐怕要不太平了,若到时候蓝家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得跟着一起遭殃。”
春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干脆地回道:“春生愿意跟爷同生共死。”
“……”我一时无言,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一起活着,不比一起死好得多么?”我下巴枕着他的颈窝,劝道,“你且先去乡下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了,我辞了这官,咱们一起去过五柳先生似的田园生活,可好?”
春生不语,似在考虑。好久,才幽幽地道了一句:“万一爷再也不来,春生岂不是被人笑话?”
原来是担心这个。我拿出那块常年系在腰间的小佩,连着穗子一齐递给了他。“这玉佩原是我娘的,本指望我能给她娶回个贤惠媳妇儿,谁知我断了袖,与知赏也有名无实,这佩就还是我系着。我现在把它给你,或许有一天我功成名就,或许有一天身败名裂,但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春生是我的第二个妻。”
其实连我也不清楚自己这句话有几分真情,几分敷衍。但春生闻言着实愣怔了好一会儿,接过玉佩的手都是哆嗦的。他把它捧在心口,虔诚的样子居然让我有些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