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京始终作壁上观,不知作何想法。
我爹、李尚贤还有林维鸿都是老乡,为官时感情亲厚,儿子辈也是一起玩到大的。我还记得林家的那个小娃娃水灵灵地、挽着我的手软绵绵地叫哥哥的模样。我对他也是喜欢得紧,给他起了个诨名叫小七(小时候娘给我买的那只白兔的名字),大名反而渐渐忘了。
林家被流放,我也着实难过了好久,小七临走前泪汪汪瞥着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眼就是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粉雕玉琢的娃娃也变成了出水芙蓉般的美人,从那蛮荒之地走了出来,又站在了我身边。
闵兰若有所思道:“清琪去了瓦剌部边上的荒野战地,成天和那些马背上的粗人打交道,居然也能生成这般细皮嫩肉的模样,果真是天生丽质。”
我怔怔道:“那他回来是……?”
闵兰眼神一凛,低声道:“怕是找张氏一族寻仇的。”
寻仇寻仇,没有背景和靠山,又谈何容易。这样想着,我不禁隐隐有了些担忧。
“怕也是来找你续旧情的。”闵兰又幽幽地道。
我登时红透了一张老脸:“是,是吗?真难为他还记得我……”
这样算起来,他应是一开始就认得我的,不然闵兰也不会这么快知晓他的底细。
闵兰伸指勾住了我的一角衣襟,凑到鼻下深深一嗅,眼神忽然变得暧昧起来:“还有香粉味儿呢,怎么,这回连女子也不忌了?”
“哪有的事。”我笑着躲过了他的目光,却不巧想起了万福楼儒易强吻我的那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让知赏等急了才是。”闵兰走到案前端起灯,转头对我淡淡道,“我今晚和红袖有约,先失陪了。”
红袖是他最宠爱的姬妾之一。
我静静地看着他纤细的侧影,心中莫名有了刺痛。“嫣儿,闵玉的事……”
他猛然回头,神色凄厉地瞪了我一眼。我看到那双灵动的眼里满含着被揭开疮疤的恼怒和痛苦,在昏暗的烛火下囫囵了所有感伤的情绪,身形不自然地颤抖着,一时间后悔无比。
“景郁,请回吧。”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毫不留情地向我下了逐客令。
我不再滞留,快步踱出了宗人府。
作者有话要说:
☆、07
知赏在堂中央坐着,换了一身玄色的武服,神色凝重而严肃。春生在她面前颤巍巍地扎着马步,一张小脸满是委屈。
我赶紧把春生抱了过来,低头按捏了几下他僵硬的大腿,转头埋怨道:“知赏,你怎么又欺负春生?”
知赏把目光从春生身上挪下来,伸手拿了旁边桌上的花生米,嘎嘣嚼了一会儿,神色依然很凝重:“……我只是不理解。”
我也捡了颗花生米吃,边嚼边问:“你不理解什么?”
知赏的目光又刺向了春生。春生吓得一个激灵,从我身后绕出去,跑了。
“以前他还是个小孩儿身板软倒算了,现在他也活成一把年纪了,嗓门也粗了后|庭也松了,你说你到底是重情还是重口味?”她的眉头蹙得紧紧的,脸上的不屑远胜过疑惑。
我一时语塞:“这……”
知赏冷笑道:“因为他像皇叔。”
“瞎说什么!”我生气地斥道。
知赏接着冷笑:“这倌儿年轻时倒还生得细嫩,和皇叔像了五六分,可现在呢?看看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你拿他当皇叔的替身,岂不是侮辱了皇叔?”
我的怒焰一下上升至顶点,又顿时被她浇灭。我扶住额头,蔫蔫地道:“……知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哥!你究竟是图个什么。”知赏已隐隐有了颤音,“你为他做得再多,在他心里也比不上那个逆贼的!”
我平静道:“闵玉已经死了。”
闵玉已经死了。
闵兰的心也死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知赏果然沉默了。
我亦不再提此事,拿过她右手边放着的书——《司马兵法》。
“读通了么?”我问道。
“当然,”知赏略略恢复了一点神气,直起腰道,“我去找了舅舅,他教的可比你那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强多了。”
我笑道:“那是。他是战场上驰骋的将军,我不过是个文官,他教的可要比我实用。”
知赏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叹道:“只可惜舅舅是个断袖,不然此等英雄豪杰,定当坐拥美眷无数。”
啥?
断袖?
季将军是断袖?
我掏了掏耳朵,确定没听错。
“知道新科探花耿冰牙么?”知赏凉凉道。
知道,不就是琼林宴上那个傲气凌人的狐媚小脸嘛。
知赏开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