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野忽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微微蹙眉看着顾之泽。依他对顾之泽的了解,这小子难道不应该趁机哭天抹泪地大声控诉学车是一件多么多么苦逼的事儿,自己多么多么受煎熬么?难道不应该趁机“厚颜无度”地提出,让自己请他吃顿好的以便“弥补”他受伤的心灵么?
这痛快爽利劲儿,这信心百倍样儿,他就不是顾之泽!
***
这周五,顾之泽照例回顾云森那里。临走前李润野对他说:“之泽,明天我正好要去城南办点儿事,我顺路送你去驾校吧。”
顾之泽走向大门的身影硬生生地僵在了门口,他一点点地把头扭过来看着李润野吭哧吭哧地说:“不……用了吧,你去接完我再去城南,多绕路啊。”
“没事,这样你也可以多睡会儿。”李润野果断地说,“我明天接你去,七点半!”
“师父……”顾之泽一头冷汗都爆了出来,瞬间后背凉飕飕的一层薄汗,“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行了,”李润野说,“就这么决定了。”
顾之泽顶着一头的冷汗,狂风摧柳一样飘摇着走出了家门。
第二天,顾之泽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扒着窗户往下一看,李润野那辆显眼的黑色x6正停在自己的窗户底下,他叹口气硬着头皮收拾东西。顾云森奇怪地问:“那么早你干嘛去?”
“去趟图书馆,”顾之泽坦然地扯瞎话,“我要写个专访。”
顾云森坚决支持儿子的工作,于是痛快地放行,临走前还塞了袋牛奶。
顾之泽一步三蹭地挪出了楼门,看到坐在车里发短信的李润野,平时觉得李润野真帅,百看不厌,这会儿简直一眼都不想看到。
从城西到城南驾校,少说也有五六十公里,李润野一路上东拉西扯地跟顾之泽闲聊。顾之泽心心念念就盼着赶上个交通大拥堵,或者交通管制什么的,最好干脆是高架桥塌了,封路了……
可是,好像就一转眼的功夫,驾校到了。顾之泽惊悚地发现,李润野竟然靠边停车熄火拔钥匙!他双腿弹着琵琶,战战兢兢地问:“师父,你要……进去看看么?”
“我去看看刘经理,老客户了。”李润野的眼睛藏在墨黑色的镜片后面,顾之泽看不清楚,心里直打鼓,只觉得师父的嘴角好像挂着一抹了然的冷笑。
“师父……”顾之泽装不下去了,他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可能善终,“我……”
“你什么?”李润野问,声线平直,“你不是学得挺好的么,不是就差直线转弯了么”
“我……我不想学车。”
“为什么!”
“我……师父……”顾之泽咬着牙沉默,心却一点点凉了下来,连带的手脚都开始冰冷,他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顾之泽飞快地垂下眼睛,碎长的发帘挡住了眼睛,李润野透过发丝隐约觉得顾之泽的眼角有泪光,他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掠过发丝扣住顾之泽的后脑,微微用力把他的头抬起来。
顾之泽的眼睛里有泪,眼眶赤红,他的下颌抽紧,坚硬的下颌骨凸显出来几乎要刺破皮肤。李润野清晰地感到他在颤抖,那种控制不住的,由于极度的恐惧而引发的颤抖。
“之泽?”李润野慌了,心疼了,不过学个车而已,他这是……怎么了。
“之泽……”李润野从驾驶座倾过身子,两只手一起扣住顾之泽的下颌,把整张脸都捧在手心里,“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别哭,不学就不学,我们……现在就回家,不学了。”
顾之泽眨了一下眼,吧嗒落下来一滴眼泪,滚在李润野的手背,烫得李润野五脏六腑都蹙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