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侯府的门,柳湘莲不由一阵恍惚。
虽说他一向洒脱不慕虚名,且常年漂游,王孙贵族也见了不少,自认有些识人的本事。当初他虽觉得所遇的二人气度非凡,料其定非常人,但还真未想到无意中遇到的行路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寿安侯。那另一人是谁呢?那人生的龙章凤目,仪态不凡,身份定然也非同凡响,只是气势慑人些。饶是他见多了贵族子弟,在亲王面前也是谈笑自若,唯独在那人面前倒有些惴惴的。
柳湘莲想了片刻,终是想不透这人的身份,也便搁下不提。
关于这位寿安侯爷的事迹他倒是听过不少,心内自也有一番见解,只从街头道畔的传言来看,柳湘莲对其还是钦佩的。先不说其他,只能将家里的存量拿出来救济百姓这一点,便足以令人敬佩。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若是换成钱粮,怕是比一般的富商大贾的全部身家都要高上许多。
当别人都趁机哄抬粮价、试图发些小财之时,能有人无偿的送出粮食,救人性命,别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便是难能可贵了。且一下子那处大量粮食,也非那些沽名钓誉这所能做出来的。况且林大人在江南的所为:赈济灾民,修建堤坝,严惩贪赃枉法之辈,排查贪民虐民之徒。自是惠及了万万百姓。
如今在江南,提起林如海的大名,百姓们哪个不感激涕零?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富商豪绅拿出钱粮救济百姓的,只是都不如这林如海大手笔。几代积攒下来的基业真不是盖的,换了旁人,便是有这个心,怕也出不起这个力啊!
想着,不觉已到了书房,带路的小厮退下,柳湘莲整整衣襟便抬脚进去。
林如海正和李昊对弈,萧承靠在椅子上摸着下巴看着门口。
“柳小相公来了,快请坐吧!”林如海忙招呼柳湘莲道。
柳湘莲连称不敢,只道:“侯爷还是叫我湘莲好了,如此可实在是不敢当啊!”
柳湘莲本就比林如海小很多,更遑论身份地位了。他既如此说,林如海也不虚套了,便索性以名称之。这柳湘莲天性豪爽,武艺又极好,跟萧承、李昊都很合得来。况他本性潇洒,虽是与侯府中做客,却并不拘束,仍是嬉笑自若,犹如在自个儿屋里一般。不多时,两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便已推心置腹了。
林如海含笑看着他们,见其一会儿讨论武艺,一会儿探讨兵法,自己竟无插口之处,便含笑不语,随手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翻看。过了一会儿,林如海见旁边的三人自顾自的谈的热火朝天,便出了屋子,吩咐小厮们照料好茶水果品之物,自己往内院瞧女儿去了。
黛玉正在院内摆弄自己的小弓箭,旁边还有几个箭靶。林如海看了不觉好笑,自围场回来以来,女儿是真爱上了骑射之事。如今除了每日的功课、针奁等事,黛玉还有抽出时间练习骑射。鹤首被放在一独立的马厩,每日好草好料,养的肥肥壮壮的,黛玉还常常去看它,梳理梳理鬃毛、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之类的。
如今鹤首除了给黛玉和李昊碰,别人除了喂草料的马夫,是谁也不让近身的。
哦,当然,林如海除外。
刚开始,林如海是反对黛玉如此的,虽说他不想束缚女儿,但那也是在不违礼制的前提下。闺中女子的闺誉极为重要,女儿习点武艺,本意是强身体健体,并无什么不妥。但如今林府再京中一直处于舆论的焦点,女儿便是有些微的不是,传到外面难免就大了天去。
但萧哲麟说,玉儿应该活得开心、高兴。肆无忌惮点怎么了,有他护着,看谁敢说一个“不”字去!况且林府如今的下人也都是经过严密排查的,外面又有众多卫士的暗中保护,保管一点一丝不利于黛玉的言行都不会透露出去。再说黛玉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断不会没了节制的。
萧哲麟的话,林如海是相信的,无论上一世或是这一世,萧哲麟都非无作为无能力的昏君。
于是,就是现在的情形,黛玉自由了。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位爹爹一般都不会管,下人们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林黛玉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的箭靶,跟在身边的几个小丫鬟指指点点,也都看着前方的箭靶。一个道:“姑娘,射中间那个靶子!”另一个道:“不好,射左边的吧,中间的已经有了一箭,不容易射中。”还有丫鬟说要射右边的,众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并未察觉到林如海的到来。可巧墨兰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林如海在院门旁站着,忙跪下请安。
众丫鬟见墨兰请安,扭头一看,也都跪下了。
黛玉先请了安,便问:“爹爹,客人走了吗?”今儿她找过爹爹一次,人回说有客人在,老爷不好回来。黛玉便问是谁,心想若是四哥哥或昊哥哥,都是之前见过的,倒不必回避。谁料回说他们两个道士都在,只不过多了个姓柳的不知叫什么的公子,黛玉便不好去见了。左右她也无事,也不急于一时。
“还没呢?昊儿和承儿陪着呢?我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回去呢?”
黛玉扔了弓箭,笑道:“爹爹又何必跑来看我,倒是先陪客才是正理,女儿在自己家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