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到外面换了衣服,出了门,早有几个小厮牵了马来。一行人径直来到荣国府,投了拜帖,不一会儿就有贾琏带着十几个仆从迎了出来。老远就作揖,口内连喊“姑父”,又道:“府内酒宴已备置齐全了,姑父这就请吧!”说着便引着林如海从正门而入。
进了正厅,早有众人围了上来。林如海觑着眼看了一下,这次的人还真齐全,贾府的从贾赦、贾政辈到贾蓉、贾兰都到了,还有不少外人。有认识的,也又不认识的,总的来说面生的比较多。毕竟他与贾府及其故交并无多大的瓜葛,就有也是朝堂上偶尔见过一两次罢了。贾赦脸上的伤还未完全好,眼角还有乌青的一块儿,真想不通这幅模样,他哪来的脸皮待客。
贾赦见林如海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讪笑两声,道:“说出来也不怕林妹婿笑话,前两日出去打猎,被老鹰扇了一翅膀,过了这几日还没好。本来该是在家好生养着的,这不,听说林妹婿来访,少不得舍了这张老脸,总不能怠慢了客人吧!”
林如海嘴角一抽,这贾赦还真能编,不愧是平日里荒唐惯了的,说起谎话来毫无愧色。就他那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也就他没看出来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忍着笑呢?
“扰了内兄养伤,倒是我的不是了。”林如海拱手道。
贾赦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小伤罢了,什么要紧的!”说着便拉了林如海,一一引荐众人,先指着忠靖侯史鼎道:“这个就不用引荐了,妹婿早就认识了。”林如海便拱手道:“史兄别来无恙。”史鼎又忙还礼,不免又是一番寒暄。
贾赦指着众人引荐,林如海这才知道,此次宴席还有原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的牛继宗,原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的柳芳。两家都是贾府的世交,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众人相互见了礼,也都略交谈了几句。
原来当年开国之时 ,太祖皇帝曾封过四王八公。四王分别是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八公则是宁荣二公,外加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这四王八公世代交好,常有人情往来,就是如今还袭着王爵的北静王对其余几家也一向亲厚,不以王爵自居,只按故交来往。
只是如今过了几代,这四王八公都衰落下来了。从贾府一家便可看出大概,几世安荣,子孙多是锦衣纨绔之辈,在朝堂上能说得上话的没有几个。
一直介绍到最后一人,贾赦便大笑着说:“这个也不用引荐了!”
原来那人正是贾雨村,林如海是知道贾雨村投进了贾政门下为宾客的。不想还挺受贾政的重视,今日所请多位世交,贾雨村身为宾客,能出现在这里。虽不排除贾府之人知道他与林府的这一段渊源而套近乎的原因,但其本身的谋划也不可轻视。
“见过林大人!”贾雨村拱手道。对于林如海他心中是有些怨怼的,他自认潜心潜力的教导了黛玉一番,林如海竟不念一丝情义。复员之事不肯提拔他也就罢了,他好不容易巴结上贾政,通过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谋了一个复员的名额,听说也是被林如海给撸了。但碍于林如海的身份地位,由不得不对其曲意逢迎。
“贾先生客气了。”林如海挑挑眉,回了一礼。一时贾珍带着贾宝玉,贾蓉、贾兰等人给行礼。林如海说了声“失陪”,便转身与贾珍等人攀谈。贾雨村张了几次嘴,见插不上话,只得低头走了。 不多时,下人们进来整治酒馔,众人便入席。
贾赦道:“这样吃酒有什么意思,今儿我特意叫了几个唱戏的小厮,并小丫头们,我们边吃边听他们唱曲儿才好呢?”说着便命一旁的小厮:“还不快去叫了来!”那小厮应了一声“是”,便走了。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外面带进了十几个人来,分两排站立。
前面五六个便是唱曲儿的小厮,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雌雄不分的时候,又个个擦脂涂粉的,虽着男装,却满身的女气,比女孩子还娇媚几分。再往后是七八个稍大些的女孩子,均是柳眉杏眼瓜子脸,打扮的妖妖娆娆的,袅娜动人。
这些人往那一站,席上就有不少人眼都看直了,尤以贾赦、贾珍最甚。贾政的眸中闪过一丝欲念,又很快被掩饰过去。贾政自以为无人察觉,继续板着个毫无表情的脸装木雕。岂知这一切都被林如海看在眼里,暗哼一声:伪君子!
“你们这几个小子,哪个是唱小旦的?”贾赦端了一杯酒,边喝边笑眯眯的问。
话音刚落,便走出来两个小厮,“回老爷,小的们便是唱小旦的。”贾赦又问名字,一人道:“小的叫吟月。”,另一人道:“小的叫弄花。”贾赦便一手拉了一人,大笑道:“这名字好,这名字好!”说着又在二人身上摸了一把,便命:“去给各位老爷斟了酒来!”又对余下的那些人说:“你们也都别站着了,都敬酒去啊!”
一时,一众莺莺燕燕便都端了酒杯斟酒。林如海看得直皱眉,贾府这是什么规矩,把自个家当妓院了?真是,绝了!想着便一把推开凑上来的一个女孩,道:“我这里不用了!”那女孩子也是风月久惯的,见林如海不似说假,暗道若在纠缠难免自讨没趣儿,便悻悻的退下。而众人都忙着喝酒,也都未曾注意。
一圈酒敬下来,贾赦便命众人:“都下去装扮吧,拣那些新鲜的曲子,唱几曲来!”众人应是,贾赦却独留了吟月和弄花二小厮,又让他们挨个敬酒。二人方才喝了几杯酒,此时脸都红扑扑的,配着那袅娜的身段,较女子还妩媚娇柔三分。一人捧盘,一人执杯,低眉顺眼的样子,勾的不少人都心痒难耐。
到贾珍的时候,吟月刚捧起酒杯,就被贾珍一把握住了手,“难为你斟了这半天,这杯赏了你吃吧!”吟月道:“小的不会吃,也不敢吃,一会子还要唱戏呢?倒是不吃的好!”贾珍道:“这有什么,一杯酒还能醉了不成?”吟月推辞不过,便拿眼看贾赦。
贾赦道:“你珍大爷赏你,你就吃了吧!”吟月听了此话,方接了,慢慢低垂了粉颈,呷了几口,抬头笑道:“珍大爷疼疼小的,把剩下的给吃了吧!”说着便擎起那半盏残酒,送与贾珍喝了。接下来便是贾政,他面上并无表情,依旧谈笑自若。但坐在旁边的林如海却看到,他的手早悄悄摸到了吟月的臀/部。
林如海越看脸越黑,这贾府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便推说更衣,步出大厅,随身跟林如海的一个小厮,出了门就连啐几口,“老爷,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
“叫上咱们的人,回府!”林如海的话中带着隐隐的怒气,“让人告诉一下,就说府里有急事,不及面辞了。”说着便带人往外走。
“林姑父,请留步!”刚走了没几步,贾琏就追了出来。林如海只得住了脚,回头盯着贾琏,半晌不言语。贾琏被看得发毛,想起出来之前王熙凤嘱咐他的话,只得硬着头皮连作了几个揖,恳求道:“林姑父可是觉得里面聒噪?侄儿有事相求,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喝一杯如何?”
“哦?”林如海挑挑眉,整整衣襟,“什么事不能在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