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眼看了看参茶,仍是没有反应,眼中尽是抑郁与悲悯。静了片刻,岑修儒便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正要开口问什么,却听得皇帝开口道,“春日就要结束,城北的桃花就要谢了,不如你同朕一起去散散心,顺便去城北的古德寺上一柱香吧。”
皇帝是在邀他一同踏青吗?岑修儒方才的疑虑当即便一扫而光,高兴之余,也不知回什么,只剩点头的份了,全然没留意到皇帝垂眸下黯淡的神情。
安排了一顶不太惹眼的马车,岑修儒与皇帝同座,一到城北便掀着帘子探头往外看,这一路直至古德寺,两侧全是桃花开得正艳,岑修儒平日里一向宫中府中两点一线,极少出来游赏,自是看得目不暇接,连连惊叹。
只是不知皇帝是何交代,如何安排,马车只是匆匆经过,并未在桃花正浓处停下,而是直直朝古德寺去了。太后修佛,但皇上却几乎不做礼佛之仪,为何突然要去古德寺上香呢?岑修儒虽然心有困惑,回头看了看皇帝一路只是闭目养神,不言不语,便也没有多问。
越过桃花林不久,马车便渐渐停了下来,皇帝想必方才也没有歇息,马车一停下便是睁开了眼,淡淡道:“走吧。”
古德寺门前便是数百阶的阶梯,岑修儒紧跟着身着便衣的皇帝拾级而上,越往高处走空气越是清新,天气清朗,能如此挨在皇帝边上,岑修儒心情也是愉悦。
进了古德寺,便察觉香火客并不稀少,皇帝也并没有什么闲逛的打算,领着岑修儒便往正殿去了。花了些铜板买了几柱香,皇帝取了三支,借着神龛前的红烛火焚了,在菩萨面前闭目恭恭敬敬的拜了拜,仔细的插进了香火鼎。
岑修儒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皇帝闭着眼那虔诚的模样也是分外好看,不料皇帝插上了香火后,让他也来上三炷香。岑修儒跟着太后修佛已有多年,对礼佛之事已再熟悉不过,便也上前恭恭敬敬的拜了菩萨,上了香。
愿父王母妃在陈州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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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香已是时近中午,皇帝同他在寺庙后院一同用了斋饭。清粥小菜,朴素清淡,但能与皇帝这么出来同游,安安静静的对座吃饭,对岑修儒来说,已是恩赐。
“还想在此处逛逛吗?”用完斋饭,皇帝便问。
这时光太美好,他自然是想多逗留一下,可近来皇帝似乎忙于政事……想到这里,岑修儒矛盾不已,立刻有些局促起来:“臣没有来过古德寺,倒是想要逛逛,回去好同太后娘娘形容。只是……”
皇帝明白他所想,便坦然道:“今日无事,陪你逛逛也无妨。”
岑修儒心里甜甜的,觉得今日的皇帝与平日里大不一样,虽然不多言语,但举止言辞中,都流露着异常的关心。
是不是那杯参茶让皇帝看见了自己的心意和努力呢?岑修儒暗暗总结。看来往后也要拉下面子,多多示好才行。
古德寺也同大多寺庙一般,有许许多多不同名字的分殿,皇帝当真同答应的那样,与岑修儒同行,一个殿一个堂的逛了过去,转眼间已行至寺庙深处,岑修儒见一个小殿前人群络绎不绝,比其他地方多得多,也不由好奇的凑了过去。
仰头看了看那牌匾,才发觉上书三字,如意殿。
如意,自出生以来,这两字便与他紧密难分,因而见到这名字,便感到像重锤直击胸口,岑修儒不知为何,望着那牌匾愣住了。
皇帝已是踱步来到他身后,抬头望了望牌匾,道:“进去看看吧。”说罢,便是直直迈入其中,岑修儒忙回神跟了上去。
这小殿正中,并没有什么佛像,只在香火环绕中,供奉着一柄玉质的如意。
这如意在红烛香火环绕下,仍是黯淡无光,毫不通透,让人分不清是否真是玉质。按理说,但凡玉如意都差不多一个模样,岑修儒却不知为何,望着那柄如意,凭生出难以磨灭的熟悉感来。
“朕听闻过这如意的来头。”
“……?”茫然回头,便见皇帝也是专注的看着小殿正中,正娓娓道来:“这柄如意在古德寺初建不久便供奉在此,是千年前的前朝皇帝送来的。传闻原本是块通透明亮,旷世难得的好玉,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暗淡无光的模样。人都说,这玉如意是受了千年香火,修成正果,登入仙境了。魂灵离去,才没了通透的模样。”
“前朝皇帝为何要供奉这柄如意?”
“具体原因已不可考据,但你可听闻过和氏璧,随侯珠之事?此玉的珍贵与此二宝不相上下,大约前朝皇帝惜玉,不忍它在凡尘落俗,便将它供奉在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