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茂挨着余妈妈坐,贾高林紧挨着余子茂,余父去老友家串门去了,张静北看了看,自己拉着李博阳坐到了另一边的位子上。
看得出余妈妈对贾高林的印象不错,偶尔言谈皆是眼带笑意,眉目温和的模样,张静北撇撇嘴,到底没当着余妈妈的面给他下绊子。
无独有偶。这贾高林前脚来杏杨镇,后脚贾鲁昕就轻车熟路地跟着来了。
张静北当时玩了半天炸金花,被余子茂赢了不少去,本来就窝火,再看那时不时就要对他阴阳怪气一阵的贾鲁昕,冷着脸别说脸色有多难看了。
贾鲁昕和张静北认识也不是一两年了,先时还好,两人没有太大交集,就是想吵都找不着人,后来跟着余子茂与他玩久了,加之他对余子茂的感情慢慢变质,占有欲变强,两人之间的小矛盾便渐渐多了起来。后来更是发展到,但凡张静北敢和余子茂亲近点或者有勾肩搭背之类的动作,这家伙准的发飙。
对于贾鲁昕这种略带神经质的情绪,张静北并不如何放在眼里,贾家情况本来就特殊,他在那种环境下会产生怎样扭曲的情感和心理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何况前面还有个对余子茂虎视眈眈的贾高林在呢,他就不信贾鲁昕能越过贾高林去?!
张静北瞥了一眼贾高林,看他对贾鲁昕的到来脸色淡淡的模样,一时看不出什么态度,不过既然他能同意贾鲁昕加入一块玩耍的队伍中来,原本心有退意的张静北眼皮一凛,拉着李博阳继续奋战去了。
贾家两兄弟的性格从玩牌的方式中就可窥一二,贾高林沉稳,打牌都是瞻前顾后,走一步看十步那种,稳妥的很,而贾鲁昕瞧着乖巧文静,打起牌来也很有赌徒的模范,一把大过一把,完全不管不顾拼了命也要压着别人打的那种。
对此,被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张静北怒了,一拽口袋里的红包,全数压下还仅仅只能两两打平。
张静北这人好面子的很,自觉输了面子的他也不愿意找李博阳借,对着贾鲁昕幸灾乐祸的面孔,气的直磨后槽牙,眼角一瞥,顺手就抓起从李博阳家厨房带来的那根黄瓜……
拍桌大呵,压你一根黄瓜,给我开!!!
李博阳:…………
贾鲁昕:………
余子茂and贾高林:…………
咳……欲知详情,滚过来听。
☆、第七十九章
贾鲁昕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能在贾高林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人,还有什么忍不得的。
只是离了贾家在杏杨镇的这几年的快活日子,到底让他疏了往日做小伏低的谨慎,且他也是摸到了几分张静北的脾气,知道这人也就性子乖戾了些,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其实张静北还是挺好说话的人。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贾家的环境背景。贾高林的父母是利益联姻,平时各自玩各自的,除了共同培养的继承人他们的儿子贾高林外,两人可算是相敬如宾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夫妻情感,只要不损害两家的利益和贾高林作为贾家继承人的根本,即便是后来有了贾鲁昕这个不怎么光彩的存在,贾夫人的态度亦是不以为然到轻慢无视的地步。
对于贾鲁昕来说,在贾家,他能吃饱穿暖,但是再多的却是奢求,自他被接进贾家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在贾家这种可有可无的地位,除了他自己,贾鲁昕再没有任何。
而被贾氏夫妇从小教养成的贾高林,在某些方面和这两夫妻自然是一脉相承,对于贾鲁昕,贾高林的反应淡淡,说不上关心也说不上厌恶,只比陌生人多那么几分熟悉,这还是贾鲁昕多番努力争取之后的结果。
后来到了杏杨镇,虽然不知自己为何要寄住到余家去,但是余父余母都是性情极好的人,又有余子茂这样古灵精怪又淘气的孩子一起做伴,说来这是他人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几年。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小辈,一个能够得以被长辈轻声训斥、教导,还有关怀的孩子,加之余子茂的性子活泼又是爱玩的年纪,两人相处起来虽有摩擦却也还算融洽,拘谨了多年的性子一旦松了绳子,再想套上缰绳就显得格外难适了。
会和张静北那样肆无忌惮的打闹在一起,这又何尝不是他放纵自己,沉溺在这杏杨镇的人所特有的浓郁人情里,这里让他感觉温暖。
明知贾高林最近往余家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贾鲁昕犹豫再三,还是收拾东西颠颠地跑来了。
见到贾高林,贾鲁昕心里有些发怯,偏偏张静北就跟无视了那人似的,见着他就嘻嘻哈哈地冲他闹,心情微缓之余不禁有些莞尔。
贾鲁昕礼貌地和余妈妈打招呼,拎着一袋子礼品就进来了,暗暗吐口气儿,告诉自己不能怯步,在心里打足了气才勉强做到姿态坦然地面对贾高林,以往的小心思他是从来不在张静北这些人面前掩饰的,但是对着贾高林,他不得不收敛几分。
顶着贾高林冷漠的眼神寻了个椅子在余子茂身旁坐下,贾鲁昕很努力地忽视那如针芒在背的目光,对着余子茂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白净的小脸阳光明媚。
张静北和余子茂同时皱皱鼻子,这死孩子,就会使这招,真是,真是……怎么看都讨厌不起来。
人和人的情感太过于复杂,但是迟钝如余子茂,对贾鲁昕于自己那小心翼翼的爱护之情却并不是毫无知觉,虽然他对这种爱护和亲近之由有些不太理解,但是对于一个愿意都自己好的人,他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也因此,护短如张静北才会对贾鲁昕那略显过火的神经质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有包容。
屋里的暖气很足,不过贾鲁昕的手脚始终都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他是坐在余子茂旁边的,一次摸牌的间隙无意中碰到他的指尖,登时被他泛冷的温度给惊得头皮一凉,余子茂难忍不悦地看他,死死盯了两秒,才略带抱怨地起身给他倒了杯热开水,一把塞进他手里,眉头皱的紧紧的,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啧!
张静北拿了一手的臭牌,正拧着眉琢磨怎么才能反败为胜呢,一听余子茂这小声嘀咕,眼皮一撩就瞟了眼余子茂左边的贾鲁昕,看他神情怔怔,撇撇嘴又看向余子茂右边的贾高林,眸色深沉,唇线抿得直直地,显然余子茂对贾鲁昕的亲近让他不太高兴了。
嘁,余小茂这是倒了哪门子霉,怎么惹上这两兄弟?张静北抿抿嘴,趁着那几个还在暗较劲儿,扭头偷偷摸了李博阳的几张牌给换了,从一至十都给换了个溜顺之后,才拍着桌子嗷嗷乱叫,开始了啊,快点快点,磨叽啥呢,今儿个爷我大杀四方,通通给大爷我上缴压岁钱,哈哈……
这臭不要脸的……!!!
余子茂关顾着纠结那两兄弟的暗波汹涌去了,一时也没想到张静北当着大家伙的面还能干出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儿,摸着牌很是费了些神,倒是刚才一心二用的贾高林不轻不重瞟了眼张静北,见人压根没当回事儿般该咋样还咋样,半点没不好意思地大包大揽将那一堆红票子给搂了回去,不禁嘴角抽抽,很是无语了一番。
五个人玩牌玩到半夜一点多,后半夜基本是李博阳和贾高林在较劲儿,张静北玩累了就摸着手机玩游戏,一手塞了块切好的苹果进嘴里,时不时地也给李博阳喂一块,神情慵懒动作娴熟地让人连说一声腻歪都多余。
余子茂杀得兴起,还有半途退了出来给他当军师的贾鲁昕,在这三人激烈厮杀中,竟也占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可把他给乐得,只有贾鲁昕在一旁看着心绪颇杂,怕在场的几个小人精察觉,忙垂下眼皮敛了眼底的深沉。
张静北偶尔也会分些心神探头去看三人厮杀的战况,大多时候,他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贾鲁昕和贾高林两兄弟,他一早就察觉到这两人的怪异情绪,只是平时忽略太多,倒是从不曾专心细察过,这会儿再看,倒是看出了许多矛盾之处。
先且不说贾鲁昕的问题,单提这贾高林,张静北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上辈子他和余子茂一同走在一起时的情景,说是融洽,却更多的是余子茂被压制住的成份多些,只是他上辈子原就琐事繁多,和余子茂也不如这辈子亲近,乍一眼看过去只当他两走一起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都能和郑云贤纠缠在一块,又和李博阳牵扯不清了,还有何颜面去议论他人之事,就这点来说,张大山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人欲知耻,方能自尊。
张静北觉得自己臭不要脸的时候居多,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深明大义,你瞧,他对余子茂都事儿就很开明嘛,就算自家儿子……啊不,是发小,被个男人看上了他也没觉得有啥大惊小怪,有上辈子作前例还有他本人亲身证明,男男之事还真不是旁人几句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就贾高林这事儿来说,上辈子他和余子茂的前因后果他不清楚,这辈子贾高林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余子茂的,张静北也是无从说起,但是就事论事而言,贾高林若真得到余子茂之后的后续,张静北却是很认真的想过。
子嗣问题先且不提,总归贾家并不只有一个贾高林在,贾父贾母尚且年轻力壮,这不还有个贾鲁昕在呢嘛,死活也不至于断子绝孙了去,但是余子茂就不同了,余家就他那么一个男丁,让他跟男人搞一块去,余妈妈绝对会拎着把菜刀跟你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首先,余家这里就过不去。
上辈子怎么解决的张静北大概也能摸到几分因由,大抵还是余家这边势弱,即便后来借势起复,但是到了贾家面前便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先是贾家占着大义,一开始就压了余家一头,到后来贾高林看上余子茂,其中阴谋阳谋用心极深,等到余子茂落了网,余家再想做什么就欠缺些许力度了,那才叫悔之晚矣。这和这辈子张鸿雁亲自出手牵线搭桥可是大为不同的两种局面。
公平往往只存在于两者都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时候,而开头往往预示了后续了结局,因果循环,自古如此。
作为生意合作者,贾家这边先失了底气,贾高林再想图谋余子茂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不到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局面,贾高林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其中贾鲁昕的作用不论,这时候余子茂的态度就很能左右结局了。
而如今贾高林在贾家还不至有前世那般举足轻重的地步,余家和余子茂的态度如何还不算重要,若是贾鲁昕再从中作梗一番,恐怕贾家那一对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两夫妻会首先跳出来发难,他们培养了这么一个优秀又合格的继承人,可不是专门让他来找男人的。
思及此,张静北停下手里按着游戏键的手指,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犹在晃神的贾鲁昕一眼,抿着嘴一下笑开了。
人生不止,折腾不休,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儿,可不是一句你情我愿就能团圆的了的,何况就贾高林的现状来说,他这算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