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板沈元是个擅长把一切高大上的事物说成土得掉渣的奇葩——会把欧洲某大公司的问询处说成“传达室”,把去LA参展说成“摆地摊”。
毕竟是同行,博泰“摆地摊”的时候自然也会看到SENSATO的展区。
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那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SENSATO的欧总并没有出现,从始至终都只有开发副总和工程师站台、和客户闲聊。
直到参展的最后一天,在他的期盼如同死灰的时候,他终是等来了欧隽坤。
只是隔着若干个展区和攒动的人群,视角极为有限地看着他,那股子想念,满涨得险些溢出胸膛。
他只觉得自己这过去的半个月里一直在苟延残喘,而现在,哪怕多看那个人一眼,都仿佛是吸进救命的氧气,拼拼凑凑勉强再多活几天。
其实,他每天活得很好,因为三餐照常,夜能安寝。
只是他好像真的快要死了,壳子里的灵魂每分每秒在抽离。
不知道爱,不知道痛,像天边挂着的云团,飘飘忽忽,干干净净,轻轻盈盈,了无挂碍。
除了拼了命地工作、加班,他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能让自己感到充实。
爸妈大概也看出了他情绪低落,这一个月来也没给他提相亲的事。
对此,他心存感激。
他想,在他彻底从欧隽坤那里毕业之前,开始的任何一段新恋情都是种要命的折磨。
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何苦?
博泰为最后一天安排了庆功趴替,可他没有参加,而是叫上一辆的士,一路跟着欧隽坤回到他住的酒店。
直到跟到酒店房门口,看着欧隽坤回房间休息,他才突然明白,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孟维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你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可他就是没办法,他只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更管不住自己的心。
这是分手后的三十一天里,他离那个人最近的一次——在异国的酒店房间外。
隔着一堵墙,或者是一扇门。
他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敲了欧隽坤的房门。
他没有想过后果,他没有想好具体该说些什么主题什么重点。
只是忍不住,只是忍不住。
他保证!他发誓!这一定是最后、最后一次见那个人一面,他只是想再叫一次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他曾经熟悉了千次、万次的名字。
想再问那个人一声:“你好吗?”
可是当那扇门真的被打开时,当他对上欧隽坤平静的目光时,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
“对不起。”到头来,他也只能对欧隽坤说出这三个字,而后转身落荒而逃。
可是跑出去没多远,他又重新折回来,他看见欧隽坤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门把手,而眼中也尽是黯淡无光。
大脑来不及思考,他只知道自己接下来紧紧、紧紧地抱住欧隽坤,而后疯了似地吻他,滚烫的泪淌了一脸,也蹭到了欧隽坤的脸上和胸前的衬衫上,湿透了一大片。
他不敢去看欧隽坤的眼睛,他只知道闭着眼睛喘着,吻着,咬着,哭着,绝望着,颤抖着,一路从玄关退到床上。
他只知道欧隽坤自始至终没有回应他的吻,也自始至终没有推开他半分。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简直泣不成声,“我只想死在你手里……欧隽坤……欧隽坤,让我现在就死在你手里好不好?”
欧隽坤的星眸闪动,只是无比疼惜地看住他,却没有说话。
旧的泪痕尚未干去,新的泪痕又冲刷下来,他颤抖着手,努力含笑着急急解开自己的衣服,而后勾下欧隽坤的脖子,和他的额头紧紧相抵,“哥,干我,快,就现在。”
四目相对,近在毫厘,欧隽坤喘着粗气,语气却十分冷静:“孟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难道忘了吗?”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折磨,慌乱又凄凉,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哀求说:“我没忘,你就当我不是孟维,你可以盖住我的脸,蒙住我的脸,不去看我的脸,忘掉我是谁,忘掉孟维是谁,我只求你弄死我,只有死了我才能忘掉你,我才不那么难过。”
欧隽坤不忍看他的眼睛,忽的用滚烫的手掌遮了上去,孟维感到黑暗间有一股热流渐渐靠近自己,喷在唇畔,心跳也呼之欲出。
可是顷刻之间,眼前重见光明,欧隽坤已从他的身上起来,沉沉的嗓音响起,“我们不可以再发生关系,听话,不要让叔叔阿姨失望。”
而后欧隽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又重开了一间房独自过夜。
留他一人躺在陌生国度的陌生大床上,闻着那个人留下的体味。
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孟维重归平静,重归麻木,在梦里,他一遍遍地清晰地告诉化为死灰的自己:再见,土拨鼠先生。
再见,小鸟先生。
第六卷 第六十一章
从LA回来后,孟维病了一场。
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无非是差旅劳顿外加感冒高烧。
他这人平时特有朝气,可一旦病了就成了羊羔。从前和欧隽坤在一起时,喜欢趁着生病的时候缠着他要这要那的,欧隽坤知道他是趁着生病一气儿撒娇,面子上嫌弃归嫌弃,可到底都能一一兑现了。
现如今不比从前,他敷着冷毛巾躺在床上,蔫蔫儿地只能求着妈妈给他炖容易消化的粳米粥搭配榨菜干。
自从在LA的酒店被欧隽坤冷静地拒绝后,他彻底想明白了。
孟维,你是条汉子,不能跟电视剧里头演的那些娇小姐似的!啊呸呸呸这什么破比喻……
总之!他知道,他在自控能力方面不及欧隽坤,可男人总是有骨气的,怎么能任性地作践自己后又去作践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