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月与梦再一次进来为聂风换药时,聂风满脸感激地望着两人,郑重其事地道了声“多谢”,倒令明月与梦倍感诧异。
春风化雨,叶落归根,此招犹在返朴归真的“和风细雨”之上,若是领悟到极致,甚至超越了“大象无形”之境,通往更高一层。聂风只堪堪触及到此招门槛,便觉自己的内力有了质的变化。若说从前他的内力是潺潺小溪,如今便如滔滔江河,且更为凝实。
脑海中早已熟记下来的墨门心法缓缓地翻过一个篇章。
以兼而明之,知天之爱天下之百姓;以兼而有之,知兼而明之;以兼而食之,知兼而有之。
兼相爱,交相利,此顺天意者……
天意……何为天意?
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
那潮涨潮退、花开花谢、日升月落、满损盈亏,莫不是天意之所致。
若说“和风细雨”为化解对方戾气之用,“春风化雨”便是将对方戾气、杀意收归己用,或充盈己身内力,或持之御敌,方式更为灵活多变,且威力也非前者可比。更要紧的是,“春风化雨”中比“和风细雨”更多了一层大爱的思想,其本源思想便是兼而明之,便是兼相爱,交相利,便是化干戈,去戾气,止乱战。是以,“春风化雨”最主要的作用并非在战场上逞威,它实则是一套治疗内伤的心法。
墨家本就杂学,精于器,攻于农,于天地气象、医术领域也有所涉猎。聂风无意间踏到此招的门槛上,实则是因祸得福。要练成此招,天赋、机缘、心性缺一不可。正因为机缘难得,即便是墨门中也嫌少有人练成,嬴政并未将之放入聂风所要学习的内功心法中。机缘重要,心性更为重要。若是没有这个心性的人,再如何有天赋,有机缘,也不可能练成此招。于兼爱天下的仁心上,聂风只多不少。
往后的数日,聂风一直沉浸在这种玄奥的状态之中,对于双腿或许不能恢复如初,也不是那么在意了。心性宽松之下,他的恢复状态反而出乎意料的好,倒让明月与第二梦很是欣喜。
为了照看聂风,明月与梦暂且在此地住下。明月通医术,又是个有仁心的医者,平素里时常免费给百姓治病,因此,这小小的居所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聂风不练功时,闲着无事,便陪前来看病的小孩戏耍,常把那哭闹着过来的孩童逗得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回去。
第二梦看着备受孩子们欢迎的明月与聂风相视而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一抹酸涩。她怕是永远也做不到如明月一般开朗自信。
聂风……应该很喜欢明月吧?
医者总会有医者的烦恼,纵然救了再多的人,可只要有一人无法医治,便会被人怨上,或是这人的亲人,或是他的好友,此事在所难免。可明月觉得,无论再隔多久,她都习惯不了。在被人指责的时候,心里,到底还是会难受。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中,透露出一股不祥的气息。明月看着面前被抬来之人,为他把了把脉。这是个四十岁的壮汉,心旁插着一把刀,此伤伤及心肺,如今大汉已是进气少,出气多。明月手上迅速地封住大汉的几处脉门,却于事无补。
血,汩汩地流着,像是漏了洞的杯子一般,再怎样也止不住杯中水的流失。
伤者的兄弟红着眼死死地瞪着明月,如若不是顾忌到她是个女子,只怕立时就要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她提起。眼下虽没对明月动手,言语中的威胁却也不容忽视:“大夫,你就是这儿医术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要将老子的大哥的伤医好,老子的大哥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决不饶你!”
明月蹙了蹙眉,对于眼前伤者的伤势,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她医术颇高,但武功也只能算是中等,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内力为伤者疗伤续命。先时聂风的伤势虽也颇重,但毕竟没有伤及要害,她才能将他救回来。这大汉的伤,却离心脏偏不了多少……
明月治不好这大汉,不愿背负害人性命的名声,可眼下,这大汉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等下一个大夫再来为他诊治,他定然撑不过去。明月断做不出这草菅人命之事,一时心下焦急不已。
聂风握了握她发着抖的手:“让我来试一试。”
明月惊讶道:“风,你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第二梦看着聂风一跛一跛地走到那个伤者面前,柔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风也很努力啊。”
伤者的兄弟如同守护领地的狼一般恶狠狠地拦在聂风面前:“你不是大夫别靠近老子的大哥,否则老子立马宰了你,信不信!”
“眼下大夫也医不好你大哥,让另一个大夫过来只怕赶不及,倒不如让我试试。我虽没什么医术,却也学到些秘术,或能救你大哥一命。”聂风停顿了一下,见身前的壮汉仍然毫不动容,便道:“你若是再不让开,只怕你大哥就要不行了。我人就在这里,若是医过之后你大哥不行了,我便站着不动,接你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