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嬴政总算放开了步惊云,挥了挥衣袖,云淡风轻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与步惊云对恃的瞬间,一种久违的激情在心底复苏,那是棋逢对手时的畅意。虽然,如今的步惊云功夫与他并不在一个层面上,但那毫不退让的精、气、神,的确让自己想起了一些久违的东西。
步惊云的怒火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理智开始回笼:“如果你不是雄霸,那么真正的雄霸又在何处?”那是他真正的仇人。既然与倾慕之人无关,那么他对于杀死那人为继父报仇之事再不会有任何犹豫。
“也许死了,也许用另一重身份存活于这世间某处。”嬴政对此漠不关心,如果有一天原主雄霸忽然跳出来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他也绝不会手软。
“另一重身份?”步惊云眸光陡然犀利:“就如此刻的你?”
“不错。你比朕料想中更为透彻。”
“那么,我继父的仇人也有可能不在这世上了?”
“极可能。”
步惊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最后,我想听你亲口再说一遍,你真正的名字。”
诚然,在茂陵之中,嬴政就曾说出过自己真正的名字,不过,他那次是对聂风说的,与他专门对自己说的,总归意义不同。
嬴政眼中微澜漂浮:“记住,朕名嬴政。”
“嬴政吗?”步惊云抬眸,伸出舌舔了舔干燥的唇,斜睨着嬴政,魅惑十足的动作配上他旷远清逸的外表,让他整个人越发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原来,这才是他认识到真正的师父的开始。
“没有别的要问了?”嬴政看着面前的步惊云,眸色深邃了些许。
步惊云突然欺身上前,将嬴政紧紧地抱入怀中,怀中的这具躯体是如此的健壮有力,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渴望与不甘。他们就这样紧紧贴合,仿佛没有一丝罅隙,两人之间分外和平,方才那剑拔弩张的姿态全然不见。片刻的拥抱过后,步惊云松了手。
嬴政捋了捋褶皱的衣襟:“好了,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就该解决你违抗命令,擅闯此地之事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后悔。”那是他继父的亲弟弟,无论如何,若有可能救他,他总要救上一救。最重要的是,步惊云知道霍烈无法真正对嬴政造成威胁。嬴政不会因为他的坚持而受伤,所以他才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做这件事——在步惊云心中,最重要之人与次要重要之人总是分得清清楚楚。
嬴政手指轻轻地叩打着棋盘:“朕之劣徒步惊云,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冥顽不灵……朕决议,从今日起,将步惊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步惊云所作所为,与天下会再无关系!”
步惊云闻得此言,心中惊骇:“师父……”
“叫错了,朕已与你不再是师徒。”嬴政打断了他的话。
步惊云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刚刚压下的暴戾又有了抬头的迹象。从放走霍烈开始,他就料到自己必然会遭受处罚,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罚:“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不错。”
“休想!”步惊云恶狠狠地看着嬴政,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这是给你的处罚,你没有说‘不’的权力。”嬴政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力透城墙的力量,丝毫不容人置疑。
步惊云冷笑一声:“所以,无论你给予我什么,我都得受着,是这个意思吧?你收我为弟子,所以你的命令我不得不遵从,你给予的我不得不接受,而你不主动给的我却不能向你索取……好吧,谁让我是你的弟子。”近乎妥协的话语,却诉说着青年全部的愤懑与不甘:“这一次,你要与我划清界限,我也不得不遵从。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身为你的徒弟,遵循你的命令。你既然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我要做什么,就由不得你来管教了!”
这是步惊云头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冒犯的语气与嬴政说话。嬴政知道,那些掩盖在师徒关系之后的脆弱的恭谨在此刻已分崩离析,剩下的,只有追赶与掠夺。
有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当作猎物。就让他来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