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恰有人发出了一声吆喝,如同爆竹般在耳畔迸溅开来,掩盖了其他的声音。聂风没能听清孩子的话,遂偏过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聂风能够看清楚地看到孩子的脸蛋。不知怎么,细细看来,他竟会有一种违和感。聂风皱起了眉,来不及深思,他又惊讶地发现孩子的耳根处似乎有点点痘痕。
聂风静默了半响:“你…得了天花?”
孩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不要丢下我,大哥哥!娘亲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你不要丢下我!”
步惊云瞬间掠至聂风面前,戴着的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冷冷地擒住孩子的手腕:“所以,你在明知道自己患了痘症的情况下,还故意接近我风师弟?”
“呜呜,我没有,我只是……”
聂风垂下眼,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已经开始安慰这个孩子了。但现在,即使他知道这个孩子很可怜,也许这个孩子隐瞒自己的病情,只是因为太孤独,想要得到一点点来自他人的关爱,但他仍是不能把这个孩子继续留在身边了。
他身边的人,无论是步惊云还是那些军医或者将士们,都是没有患过此症的人。这个孩子,在泥菩萨为众人接种牛痘之前就已经腻在他身边了。聂风很难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不察和一时心善而害了同伴,他会不会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杀意。
“大哥哥……”孩子扯了扯聂风的衣袖,可怜地眨巴着眼神望着他,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聂风抽出手,想要避开孩子的手,在站起来的瞬间却感到头晕目眩。
步惊云对于小孩子可没有聂风这样的爱护之情,他横空一掌将那孩子狠狠地隔开。虽说没有伤到他,却让他止不住地倒退了好几步。孩子想要再次走到聂风的跟前,却被步惊云一句话冷冷地喝止在原地:“别过来!这里不需要你!”
“对不起,大哥哥……”
孩子一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样,步惊云丝毫不为所动。眼见着聂风体温有异,头脑不清,步惊云也不理会那个小孩,架起聂风,把他带到了泥菩萨的眼前:“军师,可知道风师弟是怎么了?”
泥菩萨从今早起来开始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当看到满面潮红、意识模糊的聂风时,泥菩萨顿时感觉不好,赶忙隔着手套给聂风检查了一番,半响后,泥菩萨沉重地道:“他这是得了天花了。”
步惊云眸光倏然一凝,平静的黑眸中几乎要奔出一头狂化的兽,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你干什么去啊!”泥菩萨对于步惊云的这个举动很是不解。师弟生了病,不询问一下情况,不表示一下关心,就这么……走了?不哭死神的思维,他果然无法理解。
不久后,当泥菩萨看到步惊云单手拎着个小孩,而那个小孩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晃荡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凌乱了。
“查查这个家伙的底细,风师弟这次会得病,和他脱不了干系!”步惊云将小孩狠狠地一抛,小孩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疼得直揉屁股。
泥菩萨惊讶地看着那个‘小孩’:“这…这不是侏儒吗?”
‘小孩’揉屁股的动作一僵,步惊云立刻回过神来,皱着眉道:“这个小孩有什么不对?”
“这可不是小孩,他只是长得比较矮小而已。”泥菩萨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侏儒一番。身子与头的比例不协调,难怪他刚才看到他会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不过,这个侏儒长着一张娃娃脸,又处处模仿小孩子行事,步惊云和聂风没有见过侏儒,难怪会把他当成小孩子。
泥菩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聂风安置妥当之后就将此事跟副将王孟祁说了。王孟祁大惊,立刻派人打探此人的消息,终于得知,原来,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只是天生身材矮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有时会被不知情的人误认成小孩子。
此人在独孤一方离城之前已经患上了天花,并有转好的迹象,脸上也奇迹般的没有留下痘痕,只有脖项处的点点痕迹能够证明他出了痘。独孤一方觉得他可以利用,便挟持了他的娘亲。若是他在病愈之前将病毒传染给聂风或步惊云,独孤一方便放了他娘亲,令他母子团聚,反之,若是他未能完成任务,他就要杀了他娘亲。这便是造成侏儒少年一路扮成小孩,缠着聂风撒娇的根由。他缠了聂风十二日,十二日恰好是天花的潜伏期,也就是说,聂风在遇见这个孩子的第一天,就患上了天花。即便泥菩萨来了无双城之后给他接种了牛痘疫苗,也于事无补。
看着躺在床上正发着烧的聂风,侏儒少年眼中满是愧疚:“我对不起他…但我没有办法……”
“这种事,等聂风醒了,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泥菩萨看了这个少年一眼。他自己已经接种过牛痘,是不怕天花了,可他却连看少年一眼都觉得厌烦:“伤了人之后再说对不起,有意义吗?聂风诚心待你,你却要害他性命。这不是两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和‘没有办法’就可以粉饰的。”
“我知道,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