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涔涔。在最初的心惊过去后,断浪心中的执念更盛。这就是强者,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生敬畏的强者,总有一天,他也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师父……”秦霜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嬴政抬手制止,嬴政只冷然道:“如此心性,怎堪为朕亲传弟子!自己去面壁思过。”便不再管二人,只如同往日一般开始教导聂风与秦霜。
聂风担忧地觑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断浪与步惊云,初时被他遗忘的一幕又浮上心头。
——聂风,先前师父说只收一名弟子,如今却收了我们四个做记名弟子,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现在,我们四个都成为了师父的徒儿,这样就很好了啊。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猜,师父说的收一名弟子,是指亲传弟子。亲传弟子怎么可能与记名弟子一样?那可是能够学到师父真正的武功精华的!
——可是,师父现在还什么都没说,不是吗?你是怎么了啊,断浪,今天这么奇怪……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我才来找你的。聂风,我们两个一起联手,把步惊云挤下去吧。他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万一让他学到师父的功夫,就糟糕了!至于霜师兄,他的资质不如我们,师父会选择他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我们是好朋友,你学到或者我学到,都是一样的。
……
从一入师门,断浪便开始下意识地与步惊云进行比较。那个时候,听到断浪说那些话,聂风也只以为断浪是太想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到今天这场争斗的爆发,他才真正意识到,断浪与步惊云之间的芥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越来越深了。
心念电闪间,聂风一拳挥空,整个人撞在了桩子上。
“聂风,专心!”
“是,师父。”聂风心下一紧,不敢再走神,一心一意地挥起拳来。不知怎么,他发现,比起被师父斥责这种可能,他反倒更不愿听到师父失望的声音。
壁前,木头人似的站了半响的断浪抿了抿唇:“师父,徒儿错了。”
“哦?你错在何处?”
断浪低下头,一脸乖巧低落:“徒儿不该…与同门师兄弟动手,违背师父教诲。”
嬴政眉目一利:“与朕也要耍这些小心机吗?朕何曾告诉过你不得与同门师兄弟竞争?”
断浪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诧:“师父?”
“问题不在于你与步惊云动手,而在你出于何等心态与他过招。”
断浪愣愣地看着嬴政,似是不解其意。
嬴政续道:“天下之职,能者居之。自古至今,莫不如此。只一条,我法家之士,需堂堂正正,对得起天地公心,经得起外界考验。断浪,你心胸之狭隘,着实令朕失望。”
“师父……”断浪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嬴政打断:“不必急着否认。你心中的想法,自己最清楚不过。你看似自傲,实则不够自信,你担忧步惊云会超过你,所以对他百般诋毁。你生性好强,却无容人之量。剑心如道,长此以往,纵然你天资不俗,前途亦有限。”
“至于你,步惊云,你心性坚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可惜,心中迷茫,剑中无道。道也无涯,可穷究一生。你无寻道之心,为打败某人而修剑,终究只能收一时之成效。”
步惊云的呼吸变得沉重,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所背负的沉重的孤寂与仇恨俱被嬴政看穿了,心中既喜且悲。面前这个心胸如苍穹般浩瀚之人,可当真是他原先以为的仇敌?为何如此风光霁月、令他也不由神往的一个人,偏偏做出了灭他继父满门之事?
最后,步惊云与断浪被罚一同在山上山下来回挑水。他二人年岁尚小,需齐心协力方能将两桶水抬上来。尽管听了嬴政的话,两人不再斗得如乌眼鸡一般,但挑水过程中小孩子心性还是有的,你肩故意偏一下,我手无意抖一下,上坡步伐不一致,不知洒了多少桶水。
待到月上柳梢头时,两人终于把水抬了上来。彼时,两人已是气力全无,直接瘫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嬴政一边一个,将断浪和步惊云捞回了房间。
步惊云房外,嬴政刚掩上门,躺在床上的小童便睁开了眼,眼中黑白分明,依旧毫无情绪。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掖过的痕迹,缩在被中的手悄然攥紧。
断浪的警惕性也不低,或许最初他是睡着了的,但在嬴政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只是竭力放松自己的身体,直到嬴政将自己像捞东西似的捞回了房间。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可对于那人来说,应该已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