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陡然一动,有什么她无法面对的可能性掠过了她的脑际,不会是那样吧?
这个可能性太过沉重和离奇,更会给她以一记重击,让她成为一个侧头侧尾的傻子。她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骤然蔓延到四肢百骸。
奈珈手心里,有如月晕一样莹莹的蓝紫色光芒逐渐聚拢,跟从封闭的镜盒中取出“塞壬裂空之镜”时的光芒一样。杨若冰觉得心脏一抽,仿佛有人在身体内部攥紧了她的心一样,不会真如她料想的一样吧。
只听奈珈嘴唇轻启,用低沉冷漠的声线,不屑地幽幽说道:“你拿的那个,只是‘钥匙’!”
杨若冰仿佛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一样,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只是钥匙——?
是钥匙——?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若冰待消化完这句简短的话,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惊雷狠狠击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难道竟然是这样?
她垂着眸,眸光颤抖地望着自己手里的翡翠圆环透镜,觉得它此刻有千斤之重。
这个嵌藏在那个布满铭文和神秘符号的翡翠石板里的精密透镜,难道还不是它的核心所在吗?难道还不是它蕴含的神奇力量的全部吗?
难道真如奈珈女王所说,这个透镜,只是,只是开启某种更加神奇法器的,一把钥匙?
杨若冰倏然睁大了眼睛,恍然醒悟过来。
对,它是一个“透镜”啊。
它是一个可以“隔空取物”的透镜!可以隔空取物……
是的,它最应该是一把钥匙的。一把完美的钥匙。一把能从密闭物体中间取出某物的钥匙。
她怎么用了一百多年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她一直以为,能够从人体中毫无损伤地取出脏器,就已经是这个上古神物最大的终极神力了。
她竟然如此愚痴蠢笨,她回想起奈珈那冰冷厌恶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庸碌蠢材的眼神,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一种极度的挫败感攫住了她。
杨若冰颓然地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事实证明她只是扎根于芸芸众生里的凡人,被凡人的眼界束缚在狭窄的井底,没有“神”该有的格局。
杨若冰眼眸剧烈颤动着,刚刚明明写满了得意自满的脸上,掠过一阵强烈的动摇与悔恨的神情,还有一丝自我厌恶。
她是世界上最蠢的人吗?几次三番,她苦苦找寻的东西,都在她身边,而她却视而不见,毫不知晓,踏破铁鞋、费尽心力去谋划去寻觅。
奈珈掌心里的微光逐渐亮起,伴随着嗖地一声响,一道耀目白光将杨若冰纷飞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她睁大了眼睛,循着光芒望去,果然看到奈珈从那个被她一直当做装“透镜”的石匣看待的翡翠圆盘里,取出了一个银光璀璨的圆形镜面状的物体。
那东西周围也围绕着一圈翡翠圆环,中间有如水银状的银色物质,莹莹烁烁,波光潋滟,也像是一面巨大的古镜,它中心的银色物质十分神奇,极其轻薄,除了周围那一圈翡翠,几乎可以说是厚度为零。
杨若冰自己安慰自己,她根本想不到那个圆形翡翠石板里,还有可能藏着这样的东西。
奈珈将那个圆盘状物体轻轻摆放在翡翠石板上面。
杨若冰颤巍巍地挪动脚步,踉跄地靠近那个光芒万丈的神秘镜面,凝神屏息,细细查看。
那个圆盘状镜面物体的边缘处,一圈翡翠状圆环上镌刻的奇异图案,进入了杨若冰的视野,让她不禁全身一颤,鬼祟的瞳眸里,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小点。
她颤抖着双唇,喃喃念出那圈翡翠状圆环的名字——“衔尾蛇”。
杨若冰长期做着宗教研究工作,更收罗了很多密教的邪典古书。
她深知“蛇”蕴含着什么样的意义。
蛇这种神奇的生物,据学者考据,因为具有脱皮能力,在文化意义上,一直代表着重生与永生。
玛雅文化中的幻象蛇,位于灵性世界之树的中心,可以通过它与神界的众神沟通,同时也是生者与亡者之间的桥梁。
中美洲信仰的主神是羽蛇神,主宰着星辰运行。
在印度创世神话中,蛇神婆苏吉从乳海中搅起长生不老的灵药献给众神。
澳大利亚原住民传说中,生命的原初由一只彩虹母蛇孕育。
而罗马的密教中,守护“宇宙之钥”的狮神身上缠绕着一只大蛇。
在古希腊,蛇一直代表着生命的循环,永生与智慧。
蛇在各地文明中,都是生命的原初符号。就连中国,孕育人类的,也是人首蛇身的神明——女娲和伏羲。
正如奈珈女王所说,她一直用来进行拙劣的“换脑手术”的“透镜”,只是凡人开启这个终极神器的一把钥匙,而奈珈从翡翠石板中取出的这面有一圈“衔尾蛇浮雕”的镜面状物体,才是这个上古神器的终极秘密,玄妙内核。
杨若冰直觉地感觉到,有什么与“重生”亦或是“永生”等美好词汇相关的答案,就要揭晓。
她激动地呼吸凝滞,双眼发射着灼灼的光芒,将视线贪婪地黏在“衔尾蛇”浮雕镜面上。
所谓“衔尾蛇”,是一只巨蛇形成的环状,蛇嘴吞食着自己的尾巴。
杨若冰对它无比熟悉,这个古老的符号经常出现在她不为人知的,对玄奇古书的秘密专研中。
“衔尾蛇”在人类短暂的文明史里,显得十分古老。被认为和莫比乌斯环一样,有着“无限”、“循环”的寓意,经常出现在宗教、神话以及“炼金术”中。
柏拉图说“衔尾蛇”是宇宙始祖生物。
意大利神秘主义者布鲁诺说“衔尾蛇”象征着“无限宇宙”,无数个时空里,无数个地球绕着无数个太阳转动。
而在“炼金术”中,衔尾蛇代表万物的原初,从无到有,有生到死,由死到生。
巨蛇吞食自己的尾巴,一方面孕育自己,一方面毁灭自己,代表生与死的循环。
思及至此,杨若冰鬼祟的瞳仁灼灼闪动。这次她很笃定地相信眼前的“衔尾蛇”镜面物体,一定就是这个跟随了自己一百多年的翡翠石板的正真核心。
她又一次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自己愚痴之极的“换脑”手术,以及被自己鸠占鹊巢的两个亲生女儿。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伴随着跃跃欲试的激动之情,错纵交织,在心中翻腾鼓动。
她快速地从挫败失落与自我厌恶的想法中,抽离了心智,只剩满心的悸动和期待,“洛娜”的身体,真的会从无到有,从死到生,并且为我所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