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叶梦得、胡安国等相公均微微点头。
赵构眼神沉了沉,“康履,传朕口谕:翰林医官院院丞季安,着即率御医二人赶赴韶州,不得有误;着御卫营弓直垛沿途护卫。”
“遵旨!”侍立在御座后的内侍主管躬身出殿。
殿外,两名内侍各人挟着五六柄朱漆黄罗的油伞从廊下急步过来,殿外绿服内侍正是康履的徒弟张勤,看见师傅眼色立刻上前拿了柄伞为他撑开。
“去医官院。”
“是,师傅。”
殿门合上。过了不到两刻,便听里面一声尖嗓:“退殿——”
殿外恭立的内侍急忙打开朱漆雕绘的四扇殿门,低头垂手而立。
未几,便听“橐橐橐”的靴声踏在殿内锦毯上,步声重而急,须臾,官家赭红的袍袂从眼底拂过,紧随其后的内侍高班叫声“起驾——”,垂在袖下的左手摆了摆,表示“官家心情不妙,小心伺候”,众内侍心中一凛,神情愈发恭谨小心,簇拥着皇帝沿廊往殿后而去。
皇帝退殿之后,朝臣方出殿。卫希颜当先跨出殿门,清颜泛着冷,愈发让人不敢抬视,内侍垂着头恭谨递上朱漆黄罗油伞,她顺手递给身后李邴,紫袖一拂踏雨而去。
“诸位相公,”李邴执伞回身道,“沈元一案便有劳三司了。”说完拱了拱手撑伞步入雨中。
走出殿门的政事堂几位相公都皱了下眉,朱震恼怒道:“这话甚么意思?枢密院要撒手不管?”
范宗尹撇眉,“靖安署避嫌亦是应当之理。”
大理卿谢如意看了一眼御史中丞赵鼎,捋须眯目道:“靖安署是否有‘嫌’尚是两说,但大理寺向来只断朝廷命官的犯案,这江湖刺客暗杀官员的案子可非大理寺所属呀!”
赵鼎撑着油罗伞走入雨中,头也不回道:“御史台职司监正官邪,这刺客案亦非御史台之责。”
周望恼恨军器监之事,对范宗尹袖手不声援也心存不满,哼声道:“这么大的案子,总不成刑部独理罢?”说完甩袖而去。
丁起、胡安国几人对望了眼,撑伞出了福宁宫,一路往南,行出宣佑门便是外朝。时近寅末早已落班,尚书省内相公们的傔人备了雨披候着,诸相各入公房休憩间换了常服,着了雨披偕行出左银台门、左掖门,在宫门前寒暄几句便分坐马车离去。
车过六部桥时,丁起掀起紫色厚毡夹板帘子吩咐车夫:“去清河坊御营张指挥宅。”
“诺。”
丁起放下帘子,眯目靠着车座上的锦垫,思忖火器作之事该如何处置——卫国师在殿上的话是甚么意思?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放手火器作?
他想了一会,又细细回思卫希颜在殿上说话的神情,仍觉得似是而非,看来这事还得探探枫阁的意思。
两刻后,马车到了御卫营都指挥使张宗颜的宅第。
殿议决定由御卫营派遣身负功夫的军士加防火器作,丁起并不知晓御营都帅也是名可秀的属下,但他肯定枫阁那位必是对火器作的防卫暗中有了安排,御卫营出面也不会有多大妨碍,否则殿议时卫国师不会是那般不咸不淡的反应。
酉正二刻,丁起的清漆楠木马车驰出张宅,出街后一路往北直行到兴庆坊,即丁起的府第。他心中有事,换了件玄色暗金的锦袍外罩灰鼠皮褂子,便带着两名亲随,乘栗壳色靛青帘子马车从角门出了府。
马车行过定民坊时折东,绕了个弯,再从积善坊折回西面,过万桥后直行一箭之地,再折南进入福佑坊,穿过十字宽巷往东,又过一道僻静干净的巷子,迎面白墙青瓦,暮色里墙内林荫重重,望不到边。青衣利落的门子验了玉牌后,马车便从悬挂红灯笼的朱漆侧门静静驶入。
莫秋情在正心阁的东侧阁见了他,说:“宗主外出,预计半月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