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呼声中,种瑜率军十万屯兵合肥,随时北上挥师东京。赵鼎对此颇为忧虑,闻名可秀垂询立时进言道:“我朝新立,足跟未立稳便图北进,卑下担心最终内政未定、北伐亦陷于险地,届时首尾皆失。卑下以为,用兵谨慎方为稳妥。”
名可秀神色不动,又看向丁起,“擎升以为如何?”
丁起谨慎道:“赵中丞所言甚有道理,但朝野呼声也不可忽视,须得两全才好。”
名可秀微微一笑,纤手拿起几案上的一份明黄奏折,道:“这是种瑜上的折子。十二,你读给二位大人听听。”
“是!”戴着面具的铁丑欠身接过奏折。她语调平缓,殊无激动起伏,丁起、赵鼎二人却是越听越动容。
赵鼎道:“小种相公的议战十策甚佳。当前之计宜先稳定长江之南,同时踞历阳和扬州,如此进可图淮西淮北,再而北上,退可稳守江南,既有进取之志,又稳妥无失,当为两全之策。”
丁起更深一层想到种瑜被委以同知枢密院事后,曾有朝臣怀疑种瑜之能,此折一出,立当可稳固种瑜的枢府地位,遂赞道:“小种相公谋略深远,足堪枢府副相之职。”
名可秀笑了笑,道:“朝野请战呼声不宜扼制,相比怯战,我倒宁可闻得激进之音!但正如你等所虑,夫战者,能守,方能战!种瑜十万大军屯于合肥,可徐进占据寿春之北的淮西地带,并对东京做出进攻态势,但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不可冒然攻城。”
“是!”
丁起拱手道:“主上,长江之南的州府均已归入我朝,长江之北的扬州、镇江、合肥、寿春、历阳等州县亦在掌控之中,若要稳守,需按小种相公议战之策,沿长江、淮河一线措置控御,严扼敌冲。”
赵鼎记性颇佳,皱眉道:“若按小种相公奏议:沿河、江、淮战略要地共设帅府十九;帅府之下置要郡三十九,次要郡三十八,总置军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人。另须水军七十七,帅府置水兵二军,要郡一军,水军共置十九万二千五百人……”
他看了眼名可秀,面上略显难色,“因前朝禁军多置北方,南方各州府驻军统共计算下来不过四十余万,现下这水陆两军需总置约一百二十万,短期内恐难筹措完成。即便募兵,但南方承平已久,恐难招得巨量兵源。”
丁起却笑道:“此事倒不难解决。北方战乱,百姓纷纷涌到江南,仅临安府便已接纳安置二十余万流民。其中不乏青壮男子,朝廷若募兵,定会踊跃投伍。”
“募兵之事当加紧。流民可募,民间义勇可募,绿林江湖亦可招安。江南虽然富庶,却也有饿孚之民。若论勇,这些乡野贫夫倒是比朝廷将养的那些禁军强多了!”
“是!”
名可秀又道:“但募得了百万军队不等于便有了百万雄师!金军两度南侵,百万之众的大宋禁军却败给金骑十余万,一战即溃,望风披靡,归根结底,一则败于指挥,二则败于无勇,自皇帝而下,均怯战短识!”
她这番话说得锋锐刺骨,丁起、赵鼎二人均不由神情肃然,谨声应是。
“将不威,兵不勇。若要兵勇,必须治军有道,令出如山。如此,这统兵官便是关键。”名可秀招了招手,铁丑将一份折子递给丁起。
“擎升,这份武将名单,你报给皇帝后由兵部迁升——各地的募兵官便由名单里的将领担当,并负责军士操练。”
“是。”丁起恭谨接过去,翻开折子目光扫见打头的三人,心中惊讶,他若记得没错,这三人应已在东京保卫战中身死殉国了!
名可秀似看透他所想,道:“东京保卫战的三位都统制:何庆言、陈克礼、高师旦,城破后在亲兵护卫下侥幸脱险,如此忠义之将,朝廷应大力褒扬,以彰武勇。”
丁起不由暗忖这三人莫非是主君下属?他不敢怠慢,立即应道:“卑下明日便向皇帝奏议引荐。”
名可秀点点头,忽然又道:“绿林招安之事,可派谢有摧去办。他既领了兵部员外郎之职,自是不能闲着。”
“是。”丁起明了其中深意,江南绿林对名花流的敬畏远远超过赵家皇帝,谢有摧虽然挂着朝廷官员的身份,却是人人皆知的名花流长老,由他出面招安,其信任度自是比朝廷派出的文武官员强。
何况,由谢有摧出面招安,让那帮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低头伏首的,自是眼前雍容优雅的主上,而非龙椅上的那位赵家皇帝。
又议得,赵鼎提了几件待决要事,名可秀一一批允。丁起思及一事,拱手道:“主上,新帝登基时高俅因有从龙之功,又得太上皇允准,虽才情庸碌,却被授以枢密使。这几天活动频繁,往枢密院里安插了不少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