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颜听到这恍然大悟,敢情这元佑党人便是北宋历史上的旧党一派了。
便听汶儿又道:“后来哲宗薨逝,端王继位,因崇慕神宗新法,立年号为崇宁。蔡京善于钻营,打着变法的幌子谋得相位,掌权后便排除异己,撺掇皇帝将元佑党人定为奸党,一一贬斥,永不录用,并立元佑党人碑诏告天下,前后牵连数百人,此便为元佑党人案。”
卫希颜想起北宋那段新党旧党之争,看着手中的诗集,忽然醒悟道:“这本西清诗话收录了苏轼、黄庭坚的词作,莫非犯了忌讳?”
“正是如此!”
茂德突然叹得一声,美眸隐泛怒色,蹙眉道:“元佑党人碑立下后,蔡京又进谗言,说是元佑党人的诗文广为流传民间,若不查禁,将对推行新法的神宗皇帝英名有损。皇帝糊涂,竟然听了那奸贼所言,诏旨‘为正天下视听,将苏轼、黄庭坚、秦观等人的文集刻版悉行焚毁!’真真令人可气可叹!”
“幸得诸多诗词在坊间流传已久,否则,如东坡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此类的绝世佳句恐将就此消失!”
卫希颜顿然扬眉,竟是有这番缘故在内,当下又翻了一遍手中的『西清诗话』,略一数,苏轼、黄庭坚的诗词竟占了三分之一篇幅,不由疑惑道:“这元佑党人案为蔡京一手挑起,蔡绦这厮素来谨慎阴奸,怎么会犯下如此大忌,明摆着是扇他老子的耳光!”
茂德忽然低低一笑,嫣然道:“姐姐,本朝诸词人中,苏东坡和黄鲁直的词我最喜。”
卫希颜愣得片刻,突然忍不住笑得直弯腰。抬眸望去,烛光辉映下汶儿美眸波光溢彩,艳色绝伦,华美颜容魅惑荡人,难怪连蔡绦那厮也禁不住迷昏了头,竟然背着他老子集录违禁诗词讨好佳人,哈哈哈,果是自作自受!
蔡绦这厮若知晓将因迷恋美色而获罪,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
赵构怔怔立于书房,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裱挂精致的一幅画。画中女子侧坐于窗后,仅能看清小半部分侧脸,线条柔和,却如山峦起伏,风姿挺秀,让人望之神摇。
康王内侍康履瞟了眼自家王爷,提着食盒躬身退出书房,拉上房门,转身刚刚走出十数步,便遇到康王妃刑秉懿领着丫鬟款款而来。
“小的见过王妃!”康履提着食盒躬身行礼后退到一边,让出廊道。
刑妃却停了步,明眸扫了眼食盒道:“康履,王爷可用过了午膳?”
康履踌躇片刻,嗫嚅道:“回王妃,王爷已用过。”
刑妃蹙眉,突然道:“打开。”
康履眼珠转了转,在王妃目光注视下,只得揭开盒盖。
刑妃看见几未动过的菜肴,柳眉蹙得更紧,她和赵构成亲数年,感情甚笃,当下关切问道:“康履,听管家言王爷近几日均闭于书房,饭食少进,可是贵体欠安?”
赵构虽有两房侧妃,却和王妃最为恩爱,即便寝于侧妃处,也会派内侍通禀一声,但近几日却是迥异于常,让刑妃暗暗纳闷。王爷居然一连三天都未去得她房,初时还以为病了,召来管家一问方知王爷竟自个在书房中待了三天,谁也不得相扰。
刑妃以为王爷要务繁忙,便暂时搁下心去,到得第六日情形却仍如此,又闻赵构饮食欠安,送去饭食几乎原封不动退回,她心下关切,忍不住亲自前来探询,此刻见得食盒中果是饭肴未动几箸,忧心下立时抬步往书房行去。
康履暗惊,心忖王爷痴望那女子画像的情状若被王妃看到还得了,赶紧小跑到刑妃之前,欠身恭谨道:“禀王妃,小的出来时,王爷曾命勿入书房相扰!”
刑妃蹙眉,“连本王妃亦不可进?”
康履恭声道:“小的不敢,谨随王爷吩咐!”他这几句话声音不算小,有意提醒书房内的康王。
“康履,请王妃进来!”赵构的声音突然从书房里传出。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