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万丈悬崖,前临蜿蜒如带的一道小河,城墙依山势而建,磊砢而筑,顺着地势起伏蜿蜒,形势险峻。城后层岩□□,穴兀峥嵘,飞鸟难渡。建在各险要和关键处的哨楼碉堡更是显示出城堡的易守难攻。
山城中的建筑物很粗犷,以石块堆筑,型制恢宏。沿途钟亭、牌楼、门关重重、朴实无华中自显建城者豪雄的气魄。
内堡规模也很宏大,主建筑物有五重殿阁,另有偏殿廊庑。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罗列堡内,缀以园林花树,小桥飞瀑,在粗犷大气之外又显得雅致可人。
此刻,洛风安坐在正殿,静待牧场主人的到来。
虽说一路行来都是令人心醉神迷之景,可洛风却只道是寻常,对着柳宗道越发恭敬的态度很是奇怪。他却是不知,这飞马牧场历经几代,能有这样的光景,便是放眼全国也是少有,每有人来,无不是赞叹不已,却没有一个像他这般淡定自若只当常见的。而这也更显出自身来历不凡,只有常见这般景象或是见过更加庄伟之景的人,才有这般定力。
将洛风引入正殿大厅,便急忙前去禀报事宜。而不多时,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急促但又极轻的脚步声,拉拉袖子,又等了一会儿,一个仪态万方的女郎便从大门处进来。
商秀珣此时二八年纪,不施粉黛,头上只是简单缀着几朵珠花,双平髻下分留的一半黑亮秀发分成两股如瀑布垂肩,一身劲装却不显半分违和,因为这是一个充满知性与野性的美人。
洛风很赞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作为一个大户人家的主人,以女子之身支撑门户,商秀珣所受的教育非常完整,在闺秀的风仪之外还有如同男子的眼界。具体说来,那就是女强人的姿态。看得出来,上一代的场主很懂子女的教育,把独女教养的很好。
商秀珣很大方的直视面前的道士,出乎她的意料,在听到柳宗道回报的时候,知道是个得道高人,还以为是胡子一大把的那种,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一时间她甚至在想是不是高人走了把徒弟留下来了。
然后她就感觉到了柳宗道所说的“空无一人却近在眼前”,一双秀目瞬间睁大,居然是真的!她也听说过世上有人能进入一种境界,心外无物,天人合一,但也不是随时这样的,想来只有那几个大宗师才能这样吧?这个年轻道士是大宗师?
刚刚这样猜测,她又想起柳宗道说的凭空出现的毛驴。几年前她年岁尚幼,父亲尚在,她曾听父亲说起在洛阳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事,那时候是什么人这样做的呢?似乎是个少年?顿时将两件事都联系起来了。当年的少年过了这些年,当然就是青年了!然后就记起了那时父亲的话:“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若不是有真本事,就是骗术高明。可既然能逃过刘道长的眼,还被刘道长奉若神明,纵是有假,也不可等闲视之。”
不可等闲视之!愣了一下的商秀珣回过神来就看到洛风对着她打了个稽首,连忙回礼,道:“久闻洛道长之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是有道之士。”又招呼婢女将桌上凉了的茶水撤换下去,看着空荡荡的桌案,道:“舍下奴仆行事不周,怠慢贵客,还望洛道长不要见怪才是!”说着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婢女,那婢女惶恐退下,不多时果盘和茶点便如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洛风笑的一脸风轻云淡,抚弄了下拂尘,悠然道:“商场主客气了,贫道不请自来,还要请场主勿怪才是。”
“岂会,道长能光临寒舍,是我飞马牧场的幸事。”商秀珣很熟练的客套着。想来原本世界的寇仲和徐子陵知道商秀珣一见面就对洛风这么客气,一定会大呼不公。但这也证实了,有一个好卖相和好名声是多么重要!
洛风听到“寒舍”两字,眉梢扬起。广阔的地界,高大不失精巧的建筑群,这还是寒舍?他也知道这是一句谦辞,也谦的太过了。毕竟是人家地方,人家好心招待,还是不吐槽的好。虽然他早就很想吐槽了……国中之国一般的战马出产地,美丽的女场主神马的明显就出现的不科学……好吧还是吐槽了,洛风内心在扶额,吐槽是病得治啊!
中国人从古至今就有一个臭毛病,而且越是高层人士毛病越重,那便是说话喜欢绕圈子,绕来绕去云山雾罩让你心思九曲十八弯之后才想明白。而跨越性别的男女交谈更是如此,无论年纪。洛风在大唐那样开放的年代依旧饱受摧残,虽然成功练就了一项新技能,但在人家绕着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想来一句:“说人话!”
但是商秀珣很高端大气!她在柳宗道口中得知洛风此来有求,直接在寒暄几句之后就问了出来。
人家把梯子都递过来了,怎么能不下?!果断把求见鲁妙子的要求说了,同时呈上礼物。是的,洛风还准备了礼物,当然是直接将手在腰间挂着的包包上划拉了一下拿出来的,直接满足了商秀珣的好奇心。
一只大唐唐家堡专属的机关小猪。虽然是唐家堡特产,但是在剑三世界,各种东西的拓印图解还是很好弄到的,尤其是机关小猪这样萌哒哒的玩偶,唐家堡直接就拿来做生意广开财源了。这是洛风按照记忆中的图纸自己削木头做的,样子跟唐家堡的一模一样,也能走能动,但是那个自动生产弩箭的功能是没有的,因为那是唐门的秘方,打死也不外传。
果然,喜欢萌物几乎是所有女性的天性,商秀珣也不例外,而与鲁妙子相处久了,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个东西中所带的含义。
看着在地上乱跑的机关小猪,商秀珣原本就带着的微笑更大了,如天光乍破,满是阳光的味道。带着笑意看向洛风,很爽快的答应了洛风所求。洛风也没得寸进尺的为难她,他只是请商秀珣将一封信和一个木牌交予鲁妙子,代为说合下。商秀珣原本就常去鲁妙子的屋子说话,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商秀珣作为场主,事物繁杂,再说了会儿话,命一个婢女暂时给洛风使唤。又让洛风暂居在鹿园,便告辞而去。
婢女唤作容云,看上去只豆蔻年华,身量未足,目光纯净。容云很乖巧的跟在洛风左侧后半步位置,不远不近的引着路。
随着容云再次穿过一道九曲回廊,沿途园林美景层出不穷,远近房屋高低有序,错落于林木之间,雅俗得体。最别致处是由于庄园居于高处,不时可看到飞马城下延展无尽的牧场美景,在夕阳斜照下越见安详宁和。
沿途遇上的婢仆府卫,均对洛风投以注目礼,洛风来时已是受过一遭,浑然不觉半点不适。穿行于廊庑中,所见厅堂等主体建筑兼用穿斗式和抬梁式的梁架结构,配以雕刻精美的梁檐构件和华丽多变的廊前挂落,加强了纵深感,在园林的衬托下,予人明快、通透、幽深的感觉。
一番穿门过户,经过了数个大院落,终是到的一处幽静的园子。院门口挂着的牌匾与门前悠然啃着青草的几只梅花鹿相得益彰,正是鹿园。洛风远远便看到左近有一处颇为宽大的草场,有一群鹿正在上面徜徉。
原来此处已然与外堡相连,多是安置一些偏好自然的客人。洛风是道士,很自然就被商秀珣归为此类,虽是位置偏了点,但这片草场也是场主每日必来的地方,也不显冷落。
终归只是暂住,也没什么挑剔的,不失目的就好。见天色虽暗,但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些,便往外堡处走去。
外堡多是农场牧场,还有一个不小的集市,货卖一些生活物品,还有娱乐设施,种种颇为齐全。
此时日薄西山,牧人们都在将各种禽畜赶向木栏,农田中的农人都已收工,赶着一头头耕牛往自家走去。此起彼伏的马嘶羊叫牛鸣,合成一曲生动的歌。
洛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青灰色的小点,右手忽而打了个响指,声音不大,远处却传来一声欢快的驴鸣,一头毛驴撅着蹄子踢踢踏踏就跑了过来,正是子规。
子规在进城的时候就被洛风放开了,自去撒欢,跑的一身汗,驴身上毛都湿了,泛着腾腾热气。就想把全是汗的驴脸凑过来,洛风很不客气的一甩袖子把他挥了个老远,骂道:“去洗干净了过来!”于是子规那长长的驴耳朵就耷拉了下来,一脸受伤的表情跑到附近的一个水湾,直接就跳到里面扑腾起好大一片水花。旁边的容云看了忍俊不禁,憋笑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洛风淡定的无视了子规的蠢样,继续散步。等子规洗好了,委委屈屈跑过来的时候便回转,晚饭时间也到了。
入夜,满空星斗,月色正好。飞马牧场后山,一座竹楼上,在商秀珣高效率的动作下,已经收到了信和木牌外带小猪一只的鲁妙子正在纠结。
第四十三章 先见
在鹿园静心等待了三日,虽无音讯,洛风也半点不急。商秀珣并没有限制他走动的范围,他便在修炼之余走走逛逛,或是逗弄逗弄各种可爱的动物看看风景什么的。
商秀珣终是来了,在第三日入夜时分。
头上高高挽着双刀髻,一身淡绿色广袖留仙裙的商秀珣很是清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入夜了她才带他去见鲁妙子,但这是主人家的事。至于孤男寡女神马的,你当那些跟随的奴婢府卫是摆设吗?
一路逶迤着往后山方向走去,行至后堡,穿过一个月亮门,又是一个花园。花园构造颇为精巧,一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园里去,开拓了景深,造成游廊穿行于花园的美景之间,左方还有个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桥接连到岸上去。
月儿出现在右侧天际,漫天清辉洒下,整个后园似笼纱一般,景致动人之极,衬着一旁急折而下的崖壁和崖壁石罅间顽强生长的老树,还有那蜿蜒的清溪和飞瀑,竟让人生出避世之感。
虽在赏景,脚步却不停,建造这个园林的人必然在建筑上有独到的造诣,洛风对鲁妙子更期待了。
顺着一道左弯右曲的游廊,经过一方清幽的竹林,水声哗啦,原来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一行人顺着小路前行,曲径通幽之际,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通身都是架竹而成,技艺精湛。
此时小楼的二楼处,灯火明灭,便如楼中人的心绪。
行至此处,商秀珣便停步了,回身道:“洛道长,我便带到此处不进去了,道长且自去,鲁老便在其中等待道长,秉烛长谈!”
洛风也知夜将深了,也不多说,点头示意之后便迈步走向小楼。
一走到小楼门前,便看到那正门上一刻着“安乐窝”的牌匾,洛风一眼就看出牌匾的材质,乃是沉檀木雕成的,有安心定神之效。
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此堂是四面厅的建筑形式,通过四面花雕木栏门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屋角处有道楠木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此时那阶梯上正立有一人,峨冠博带,身形高大,凝目看着洛风,道:“洛风?要见老夫的便是你?王先生在信中对你多有赞誉,看来所言不虚。且上楼来一叙吧!”
洛风跟着老者,拾级而上,上层陈设简单,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另一方该是主人寝卧之所。在两盏挂垂下来的宫灯映照下,除桌椅外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均为酸枝木所制,气派古雅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