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庄子的人都没有想到,苏青宁这么一个看着温软可欺的姑娘家家居然是这么一个手段泌辣,行事干脆利落的人。
她前头几日刚到时,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自始至终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要把他们卖掉的意思。
他们至多以为她会像其他庄园的东家那样给他们一些好处安抚住他们,毕竟这满庄子还有无数的活计在等着他们去做。
没有哪一个新接庄子的人胆敢在第二日就把所有人都换掉。
因而白庄头才会纵容大家对苏青宁耍弄心眼。
他要是知道是这么个下场,他一定第一个站出来制止他们。
可现在……现在已经晚了。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我找的是闵家牙行,要是我直接找的是薛家牙行,你们便是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她实际上是把他们又重新送回到闵家罢了。
至于闵家会给他们安排什么活计和职务,苏青宁没兴趣知道。
她只是做了人道主义的事情,最大程度保证他们在她手里不会亲人分散,至于别的,与她不相干。
苏青宁冷着脸催着闵文意带着他们离开。
闵文意年轻的脸上却显出一抹深意来,他上下打量着苏青宁,赞不绝口:“有趣,有趣,苏小姐真真是一个妙人儿。”
他虽然年轻,但其实小小年纪就已经跟着自家父亲和兄长们经商,现在二十二岁,但已经跑过大江南北,但不得不承认,他见识过很多手段怪异的掌柜和东家,但还从未见过如同苏青宁这般行事干脆到让人发指的女子。
她完全不顾后果,不管庄子接下来的事情,就这样豪气的把人赶走了。
看在苏青宁长得好看的份上,闵文意试探着问她需不需要把白庄头留给她。
“苏小姐争得一口气便罢了,你这般行事,想他们也应该知道错了,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甚至提出,留下几个人给她,他依然同意交换她那五家人。不收一人钱。
苏青宁笑了,他们都不懂她的心思,当然她也没有很多必要跟他们细细解释,她只是道:“多谢闵掌柜的好意,有句老话说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言罢,苏青宁便端茶送客。
闵文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呵呵,真是一个让人惊讶的奇女子,他长兄当初说得没错,难怪他会舍得把自家的庄子抵出去。
如此看来他并不只是为着那一纸魔方的图纸,而是为了结交她这么个人。
前几天参与闹事和没有参与闹事的人全都走了,偌大的一个庄子顿时好像空了一样。
新买来的人正在安置家人和行李,因为初来乍到,他们把动作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来吵着东家。
苏青宁单独留下了假家一行四口人,此时正在给他们训话。
“知道我为什么单独留下你们一家人吗?”她盯着假家一家之主贾鱼白问道。
“小的不知。”贾鱼白低着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他跟黄白两家的情况不同。
他们离开了这里,还能凭着他们两家繁盛的枝叶回到闵家,他却不行,他是闵家才买进这庄子不过一年的新人。
他们一家上口,就他跟妻子平氏,孩子贾一柱,贾二柱。
他要是被东家卖了,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当初在黄白两家撺掇着他给新东家一点颜色看的时候,他本能的退缩了。
就算黄、白两家暗地里给他们家使绊子他都忍了。
为的就是不能得罪新东家。
原本这两天看新东家入住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他们一家人却连日来天天都被黄、白两家的人欺负,他几乎以为这新东家可能并不怎么厉害,自己一家人的日子以后就要不好过了。
没想到今天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东家小姐不动手则矣,一动手就直接把他们全都赶走了。
真是好大的魄力,贾鱼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其实这几天,我都看在眼里,你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我甚是欣慰。”苏青宁决定打他一棒子,再给他一个甜枣吃吃。
“不知也罢,也罢,人嘛,难得糊涂。”苏青宁笑了,贾鱼白的话她才不信了,她猜他心里是啥也清楚,他只是不想说罢了。
“那啥,现在白老头走了,我这庄子里还差着一个庄头,你看你行吗?”
“庄,庄头……”贾鱼白嘴唇颤抖着,用力抿了抿,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对呀,庄头,你看白庄头不是让我赶走了吗,现在这庄子不可一日没有庄头,数来数去,目前庄子里也就只有你做的时日长久些,你不当谁当?”
苏青宁笑着指定他做庄头。搞得贾鱼白想要推却都没有话说。只能抖着嘴唇答应,然后拉着一家子人全都跪下给苏青宁磕头。
苏青宁挥挥手示意他起来,不用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你若是感动,便只帮我把庄子打理好,这比什么都强。”苏青宁道。
贾鱼白哪有不应的道理,一口答应下来,说他们一家子人都会全力以赴。
这话答得好听,苏青宁笑笑当即赏了他一两银子,让他们一家人好生拾掇一下。
这算是她补偿给他们这三日以来受到的黄、白两家欺负的补偿。贾鱼白又好是一番推辞,苏青宁不在意地摆手。
这边正说着话,李大丫已经带着新买的那批人进来了。
“小姐,他们说东西都归置好了,现下想要过来给你磕个头。”
苏青宁让他们都不要客气,还每个人都搬了一个小独凳让他们坐下。
只是这些人素来卑贱惯了,有凳子也不敢坐实了,只敢用屁股占了一个小角角,缩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来听苏青宁训斥的意思。
苏青宁看着一屋子黑鸦鸦的人头,这人虽多,但一个个全都缩着身子低着头,没有一点杀伤力,给她的感觉他们好像纸糊的人一样。
“那啥,你们既然已经进了我这庄子,那就不必要这样了,咱们好生说说话,把往后的工作安排一下。”
苏青宁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她新任的庄头贾鱼白,然后让他们一个个地做个自我介绍,一旁的三丫被她使唤来做登记人名。
半个时辰后,苏青宁把在场的人的脸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算是记下了。
李大丫听着她已经能够自如地叫出那些人的名字,一脸惊讶:“咱们家小姐这本事,说来也是奇怪,怎地记人名这般厉害,可就是记不住这路了。”
说到这一点苏青宁也很是抑郁。她记性绝对不差,甚至比一般人都好,可就是不记路。
一出门,看到每一条路脑子就开始犯抽抽,压根不知道哪条路通向哪里了。
除非走上十几二十遍,记下了路上的那些路标才能勉强辨得清。
“眼下咱们都互相认识了,现下你们先去歇息,跟着贾庄头熟悉一下庄子里的事务,最后咱们来分工。”
苏青宁又不是周扒皮,哪能他们一来就忙着让他们干活,让他们先歇息,她自己这几日被黄、白两家人折腾得心神俱疲,也着实累着了。
而且她还想到了一个问题,沈昀这几天好像消失了一样。
要不是他的小厮杜三像柱子一样坚定地杵在她面前,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还在宣州府或者昭州府。
沈昀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