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苏大海起了一个心思。他觉得他家闺女其实也能配得上陶家大少爷。
虽说他们家巨富,又是世家子弟,但他家闺女也不差呀。长得好看,跟棵刚长成的嫩葱似的,一掐就出水。还有这身本事就更不用说了,琴棋书画……
呃,这些当然都不大会,但他闺女会做好吃得能让人咬掉舌头的饭菜,还心灵手巧,可以做魔方、孔明锁那些能赚钱又好玩儿的玩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家宝贝闺女做生意那真是一把好手,从白手起家到现在他们家铺子庄子加起来都快有十个了。
这全都是他闺女的手笔,他闺女说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多到用都用不完。
同时还有一点,他闺女可不仅仅只是自己赚钱,她是带着同村一起赚钱,带富了他们大包梁村。
以后村里的人虽然知道他苏大海,但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是老实巴交,见面最多礼节性的点点头。
如今走出去,哪个不认识他,哪个不跟他打招呼。
就连现在里正每次召集村中保甲和族长大会时,都必要喊上他一起,说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来。
不仅仅只有大包梁村,于家村还有附近的那些村落都因为自家闺女做的生意过上了好日子。
以前一个月才吃一次肉,如今天天吃肉,顿顿有肉。
以前好多人都住着泥坯房,如今个个都住上了青砖瓦房,又宽敞又亮堂……
自家闺女的本事太多太多了,一时之间说都说不完,所以她怎么就配不得陶家大少爷了?
“爹,你想啥呢?”苏青宁看苏大海望着自己出神,既不说话,也不晃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轻声提醒他。
“哎,这马车,马车好啊。”苏大海连忙压下心头纷繁的心事。
这事儿他心里想得热闹没用,得他家闺女同意,而且张道长说了,青儿必须十八岁才能说亲。
他也只能暂时想想,并不打算马上说出来,以免让自家闺女多想。
他嘴里说到马车,便同时看向陶甲赶着的马车。
他的个乖乖,那漆成绛红色的车身,坠着的墨蓝流苏,还有在阳光下反射着强光的……
“那是啥子,咋个不是糊的纸,也不是坠的流苏?”苏大海这辈子还没坐过马车,但他们家庄子守在官道边,又开着吃食铺子,常常能看到别的富贵人家里驾着马车路过,倒也懂得些许皮毛。
“呵,这是我跟宁哥儿最新弄出来的玻璃窗。怎么样爹,可还透亮。来,你要想看风景的时候,只消把里面这层窗帘掀上去,不用害怕被风吹,也不用害怕路上的尘土大。
你要想歇息了,把这窗帘拉下来就成。”苏青宁高兴地为苏大海夫妇俩介绍着。
还问他们要不要上去试着坐一坐。
“不了,不了,啷个气派的马车我们咋个坐得出切。”苏大海有些担心,坐这马车到村里切,不说别个,就光是他爹就得眼红死。
指不定又要想什么招儿来折腾他了。
看苏大海眼神不对,苏青宁便立刻明白了,小声道:“是不是我爷又出幺蛾子了?”
“没,莫的事,都是小事,你就莫要操心了。”苏大海这段时间在苏家老宅那里受老多委屈了,可他一个当爹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女儿抱怨亲生的爹,更不能诉苦。
苏青宁看向于氏,用探询的眼神问她。
“你爹唉……”于氏一句话未说完就叹了一口气。
苏青宁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妙。
她左手扶一个,右手拉一个,大家齐齐往院子里走。
苏青宁也不往厅堂走,就往夫妇俩的房间去,要了茶水,给两人斟上,接过于氏怀中已经动来动去快要酌量过来的小弟弟,轻轻拍拍她,看他重新入睡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人。
“爹娘,你们谁跟我说,还是让我去老宅里去问爷奶。”
“嗨,你这丫头,莫要多事,莫要多事。”苏大海连忙摆手。
苏青宁哪里肯依,她可不是那种明知道苏大海受了委屈还要坐着看的人。
“咱们没理,就带礼上门赔礼,咱们有理,那就上门说理。这世间人伦亲理,总也逃不过一个理字儿。”苏青宁面容严肃。
她爹什么都好,可就是在她爷面前时为人太面。
面起来任由苏老三随意拿捏,甚至有时候都不当人看。
苏大海总以为苏老三是他爹,在他面前他委屈委屈把事过了。
可他却不知道,人有时候往往喜欢捡软柿子捏,而且还喜欢得寸进尺。
人与人相处就是一个互相试探,互相磨合的过程。
苏老三已经知道苏大海的底线在哪里,就是苏青宁。
他只要不动到他这根底线,其他的就可以任意压榨,任意欺辱他。
甚至是践踏他的自尊也在所不惜。
“当家的,你,这些日子你实在是受够了,你今天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于氏终于抵挡不住苏青宁的眼神攻击,抹了一把眼泪开始说起来。
于氏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苏大海在苏青宁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受的委屈。
说来也是奇怪,现在村子里的人都看在他们家为村里做的贡献的份上,对他亲善有加了,唯有他爹身份倒是越端越高。
好几次过节,送节礼,他明明送的比往年都好,但硬是不讨他爹的欢心。
赶在他上门的当口把院门紧紧拴住,愣是让他一敲就是好几刻钟。
最长的那次是过端午,他吸取清明节送节礼的教训,多准备了一倍的礼物,但没想到还是被锁在了门口。
关键等他想走的时候,苏老三就在屋里嚷嚷着说他不孝,送礼不真心,只是到他家门口来走一走过场。
这一说下来,苏大海哪里还敢随意走动,只得乖乖守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候着。
端正那天最初日头毒得紧,苏大海在那里整整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午饭也没吃上,下午又接着等,天气变了,下起了雨,他淋得满头满脸都是雨水。
这一热一冷间,生生把健壮如牛的苏大海都给折腾病了。
“咳咳……”苏大海听到于氏说起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苏青宁听得心痛不已,用力拉住苏大海的手,直到她受伤的右臂开始发酸发疼她才反应过来。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苏青宁“啪”的拍在桌案上,桌上的茶盏晃悠了两下,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大的小的十几片。
于氏惊了一跳,连忙蹲下来要捡。
苏青宁拉住她漫声吩咐李大丫进来收拾。
“娘,咱们不同以往了,这里也不是老宅。”苏青宁知道于氏刚刚反应那么快的低头捡碎瓷片仅仅是因为她嫁到苏家第十个年头,她因为年幼调皮捣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粗瓷茶碗。
于氏不忍心她受罚,就跟钱氏说是她失手打得。
被苏老三当头一柴火棍子打下来,当时就冒了血珠子出来,现在后脑勺上面还个疤。
原主吓得哇哇大哭。
于氏身子一顿,没说话,但也顺从地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脸伤心难过。
日子好过了,但是曾经的伤害却依然还印在她的心头,让她记得牢牢实实的。
“娘,还有吗?”苏青宁看李大丫清扫干净后又看向于氏。
“哎,于家的,你可莫要再说了。”苏大海连忙来拉于氏。
于氏张了张嘴闭上了,但看到苏青宁怜惜的眼神,她咬咬牙道:“还有,公爹在打我们魔方生意的主意。”
“哦,怎么打的?”
“不晓得是哪个背地里找到了他,你切了州府没几天,他就上门来找你爹让他把魔方制造图纸卖给他,说是要给二百两。你爷就硬要逼到你爹卖。
你爹不愿意……”
“所以我爷这些日子就专门找我爹的麻烦,想要这他屈服?”苏青宁一下子就把所有事情都联系上了。
这回苏大海点头了。
“青儿,你放心,他啷个折腾我我都不得卖。这是我们屋头的生意,二百两就想打发我们?”
苏大海为人面,但多少还有些精明气,只是在苏老三面前拿不出这股精气神来罢了。
“我晓得,爹你这样想是对的。不然以我爷的为人,他这次要走了魔方图纸,下次肯定又会打上我们孔明锁的主意,再然后,说不定,家里现成的庄子铺子他又得看上了。”
人的贪念一旦生出来就会无止境,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他可以得到的。
苏青宁咬住下唇,心里一个主意蹦了出来。
以前是她太仁慈了,看苏老三虽然蹦跶,但她总是念着他好歹生养了苏大海一场,在礼节上是她的祖父,她纵有千般万般手段都不好对着他使出来。
但现在他如此过分,就怨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