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将军叫孟君翼,陶华宁显见是认识的。
他上前一步把当晚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指了指坑洞下面受伤的盗匪。
“不错。”孟君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昀和苏青宁。
远远的他就看着这两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男的卓而不群,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跟他的好友陶华宁有的一拼。
而女子生得虽娇弱,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磅礴之气,再听陶华宁介绍这一切都是她布置的时候,他点了点头,这没差了。
“带走。”
他挥手,手下军士立刻出动,三下五除二把陷在深沟里的盗匪全都拉了上来,一个个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这支队伍来得快,去得更快,来去皆如一阵旋风,很快便把人带走,现场都打理好了。
最后陶华宁朝孟君翼拱拱手道了一声谢。
“客气啥子哦,我谢你还差不多,这些拿回去一个个人头都是军功!”孟君翼爽朗地哈哈大笑,飞身上马离去。
完事后,沈昀突然扯了扯苏青宁的衣袖。
苏青宁一拍脑袋瓜:“哎呀,忘了后门那里还有四个盗匪……”
话音刚落,便听到村子里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盗匪逃跑了。”
村子里的那一声喊叫一下子划破了整个黑暗的天际,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来不及说话,便往后面跑去。
到了后门一看,里面已经只剩下了三个受伤半残的人。
之前那个蹦跳着想要逃出来的人早就已经不在里面了。
苏青宁握紧拳头,气坏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他弄出来绑起,这会儿逃走了,岂不是留下大祸。
她看向沈昀,当时不该听他的。
沈昀看出她的心思,没说话只是朝她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追,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爬出来,肯定也受了伤,跑不远的。”包里正也知道所有人都被抓了,只留下一个人必成祸患,当即立刻让他儿子领头带着一众人跑出去找人。
“没事,他跑不远的。你别担心!”陶华宁见苏青宁皱眉,连忙安慰她。
苏青宁点头,所有人都说他跑不远,但出了村到处都是密林田野,他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躲便找不到他了。
苏青宁仍旧不放心,但眼见着里正已经派了二十个人分头出去找,她也说不出什么。
陶华宁看这里没什么事了,急着回家给他娘阮氏报平安,只好带着人告辞离去,顺便一路上打探有没有从大包梁村逃出去的那人。
沈昀突然道:“都往外面跑什么,兴许他躲进了村子里也不一定。”
苏明礼一听,顿觉有道理,原本想让大家原地解散,忙了大半个晚上了,都累了,想歇歇。
但听说有这个可能后,大家便立马打起精神来,站得直直地等待着苏明礼招呼。
“我们现在假设他要是已经逃到村子里的话,大家先务必不要大张旗鼓地去搜,以免惹出事端来。
都悄悄地回去,先看看自家有没有,没有我们再我家祠堂门口集合,咱们分成两拨,一个从村头一个从村尾开始搜。”
不管有还是没有,搜一搜才能彻底放心。
“是,是,正是这个理儿。”大家都怕留下祸患,赶紧照做。
苏青宁则看着沈昀。
不知怎么,她觉得从沈昀阻拦她叫人来绑坑洞里那四个的时候起,就透着不对劲儿。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她又说不清楚。
“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他?不是他,是他们。”沈昀突然冷笑。
“什么?”苏青宁张嘴片刻,看着沈昀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你看这脚印,一共三对,其中一个身高腿长,脚板印大,但他跛着脚,很明显受伤了。
而这一个个子矮小,但双脚落地有力,应该就是那个在坑洞里的人。
另外一个,脚步不小,但下脚轻,可见其瘦弱无力。怕不是个书生。”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他,沈昀啊沈昀,他果然是能够在短时间之内便能得到皇帝欢心,在朝堂掌权的权臣,不说别的,光听他这么一分析,她心里就有谱了。
“你是说,在坑洞里这个人其实并不是自己跳出来的,而是有人救了他,那个人还极有可能是我们村里的人。”
沈昀摊手:“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
苏青宁一梗,白了他一眼,在她面前他还装什么装。
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你觉得像他们现在这样到村子里去找真的能找到人吗?”苏青宁有些不放心。
“或许他们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有道理。”苏青宁颇为赞同。
但同时又担心起来,那些人看着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两个人一组搜寻会不会有危险。
沈昀漠然地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
意思是有危险就有危险,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青宁看着他菲薄的嘴唇轻轻动弹,这人果然就是个凉薄的,她总是容易被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好意蒙骗,以为他真是什么大好人,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沈昀从未改变,他的冷漠阴沉是打骨子里来的,偶尔的发善心只是一场意外。
而在此时,村子某户人家里,有两个人正在悄悄地说着话。
其中一个女子大气也不敢喘地道:
“二哥,大哥他们,他们是不是就是被里正老爷追的人。”
“嘘,小妹别乱说话。”丁文山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
“唔……可是二哥,你看那个人长得好吓人,脸上地道刀疤那样难看……他会不会伤害我们?
而且村里的人现在都在找他们,要是让他们晓得我们屋里藏了人,会不会像把大哥赶出村那样把我们也赶出切?”丁小妹还是一副不放心地模样。
当初丁文柱就那样被赶出村切了,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影响太深刻了。
也是因为丁文柱,导致她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来提亲。
就连以前对她有意思的几户人家也不再上门来了。
他们都防着他们家,也嫌弃着他们家。
“小妹,你莫说了,他是我们的大哥,要是我们都不帮他了,这个村子里还有哪个会帮他?”丁文山皱紧眉头嘴里说着劝丁小妹的话。
但他的心里想的却也是丁小妹现在所想的。
丁文柱当初的行为的确给他们家带来了很大的不好之处。
尤其他后来还联合其他人做那样的事情,被判了流放,就在大家以为他已经在外面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他居然又回来了,还带着这么些恶人。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是亲兄弟。
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他,他却不可以!
不仅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他在这里,更加不能让人知道他犯下了这样的大罪,否则他身上的功名就要被革除掉了。
“可是,可是二哥我害怕……要是族长带着人过来了,我怕我会说出来。”
“别怕,别怕,你去睡着,他们不会真搜的,最多问问咱们们,等他们走了我再来叫你。”
村子里的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他这种愿意收留盗匪的人。
所以丁文山并不害怕同村之人的搜查。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够他后悔大半辈子。
搜查的人就是他们丁氏一族的年轻后生,他们果然如丁文山所预料的那样,先是在他们家的一半茅草屋一半砖瓦房的房子外面绕了一圈。
甚至连屋都没进,只是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问他有没有看到两个盗匪,一个应该受了些伤。
丁文山机械地摇摇头,很快便打发他们走了。
只是他毕竟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气儿有些不顺,总觉得哪里做得不好,怕出纰漏,他想了想便走出家门四处去打听进展,想着找准机会把两个烫手山竽给送走。
刚走出家门,便在屋前遇到了一路寻过来的苏青宁和沈昀。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昀。
这个人,在去年此时时还只是一个被卖了身的官奴,生死不由人。
可现在却已经连考三场小考,变成了与他一样的秀才。
这还不算什么,他毕竟不是他们这个村里的,他考得好还是考得不好,原本都影响不到他什么,但是听说村里其他两个考上的秀才原本才学都不如他,但在经过他的指点之后,却屡试屡中,一下子就把他这个秀才踩了下去。
如今他在村子里早就没有了先前那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同族的人看到他也失去了以往那种与有荣焉的好感,最多也只是表面上笑笑,其实他们的心里恐怕一个个都在嘲笑他。
笑他再也不是村里独一份了,笑他有个不顶事的亲兄长。
甚至在笑他明年考不中举人。
丁文山有些恨沈昀了!
如果没有他,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还是村里的唯一的秀才相公,而此时站在沈昀身边的娇俏女子也还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顾一切地讨好着他,想要嫁给他。
可现在有了他,苏青宁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
“青宁妹妹,你怎么来了,他们说村子里有可能进了盗匪,现在乱得很,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来,我送你。”
听着丁文山刻意放柔的声音,苏青宁觉得一阵阵鸡皮疙瘩直往身上冒。
啧啧,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便直接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就好像她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丁文山眼神瞬间阴了下去,他咬着牙按下心头的火气,面上的笑容越发显眼,依旧热情劝首家:“青宁妹妹你快些回去吧。”
沈昀站在一旁却已然将他脑中所想全都看到了,丁文山这次倒是令他大开眼界,一向行事谨慎的他居然会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他冷哼一声故意往丁文山家里闯,想看看他的反应。
“哎,哎,沈兄,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家,未得主人家邀约你咋个能擅自闯入?”
沈昀冷笑:“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心里最清楚。”
他当然是为了抓住盗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