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海的想法沈昀早就知道了。
他虽然一早看不上他官奴的身份,可碍着苏青宁当时在村里的名声婚事没有着落,曾确实动过要将他招为上门女婿的心思。
大梁朝的规矩,男子入赘女方生下孩子只要不跟男方姓便不以男方的身份论,而应依着女方。
所以苏大海不用担心苏青宁跟他生下的孩子会成为官奴。
不过那是从前。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从前对苏青宁嗤之以鼻的丁文山居然开口提亲了。
而陶家也是有着诸多心思,陶华宁更是殷勤不断,任是谁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苏青宁有意。
沈昀走了神,苏青宁突然问起白大夫收到菊花的事情。
他回神略作思考道:“白大夫收到干菊花很高兴,说以后要是还有可以再往这儿送过来,这是回执单。”沈昀拿出一张单子,上面记录了卖出的菊花数量为五十斤,还有得银二十五两,下面并有沈昀和白大夫的签字为证。
苏青宁看到价钱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菊花竟然这么值钱?”一斤得银半两耶。
“一斤干菊花需得四五斤新鲜菊花晒干,期间辛苦自不必多说,而且白大夫说咱们这种菊花的品种药性最佳,所以值钱。”沈昀解释。
并不是所有的菊花都能卖上这个价的,他刚刚在药堂里就大包梁村山里那些菊花的品种大概问了一下,普通的新鲜菊花也就二十文一斤,晒干了不过得一百文罢了。
苏青宁懂了点点头,这人分三六九等,花却也是同样的命运,避免不了的。
好在葡萄庄后山上的菊花大部分都是这个小野菊的品种,只是颜色不一样罢了。
路上,苏青宁和沈昀并排坐在牛车中间,想到来时拉的满满一车,如今回去时一下子空了换成了怀里的银钱,苏青宁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悄悄地心算了一下二十五两该怎么分配。
它的三成四舍五入八两归庄子里的庄仆们分,余下的十七两归他们家。
跟做梦似的,十几天的功夫便挣下了这么许多。
想想这要是放在从前苏大海他们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
她紧了紧怀中的银钱,满脸都是兴奋。
“咳咳。”沈昀突然轻咳出声,顿时把苏青宁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苏青宁转眸看着他,他盘腿而坐,清俊的容颜被斜射下来的阳光扫到,脸上的皮肤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白皙细腻。
苏青宁咂摸了一下嘴巴,特么的这个男人的皮肤是怎么长的,不过月余功夫没有下田,竟然就白回来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干干的,虽然比以前也算是白了一个度,但距她想象的程度还差得远。
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苏青宁暗自比较着自己跟沈昀的皮肤程度,突然听得他声音低低地道:“你先前说要谢我的事可还记得?”
苏青宁眼珠一转,想他肯定说的是之前救小钱氏的事,她的确答应过便点头:“嗯,记得,你可想好了?”
沈昀道:“想好了,你要真想谢我,便同意答应我三个条件。”
“呃,三个条件?”苏青宁腹诽,他就做了一件事情,却要她答应三个条件,他是不是太那啥了。
“怎么,想食言吗?”沈昀突然凑近逼视着她的双眼,不让她的视线转移。
“不,不,不,这哪能了,你说,你先说说看是哪三个条件,只要不违背……”
“你放心, 这个条件决不违背你的道德良心,不会破坏你和你家人的利益,也不会要你的银钱,更不会触犯王法……”沈昀抢过话头噼哩啪啦一顿说。
苏青宁怔怔地看着他菲薄的嘴皮上下一点,把她想说不想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她怀疑他能看穿人心,至少她现在的心事全被他言中了。
然后在沈昀目光和语言的双倍攻击中,苏青宁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行,三个就三个,不过说好了,也就这三个了,你可不能先说了两个条件留下一个又跟我说这个条件就是要求我再答应三个条件。”
苏青宁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网上恶搞阿拉丁神灯的故事。
沈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把他当什么人呢?他清了清嗓子道:
“第一个便是你编写食谱的图画由我来画。”
苏青宁摊手:“本来就需要你帮忙画。”
沈昀认真地强调:“只能我一个人帮你,我画你写,就不要耽搁陶大少爷科考了。”
苏青宁眨巴眨巴眼睛,她听到了什么,她突然意识到沈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大概最后那句话才是他最想要表达的。
“可是我已经跟陶少爷说好了。”苏青宁有些为难。
她要是答应了沈昀岂不是意味着要失信于陶华宁,而且起先还是她找上门去的,眼看着人家权衡一番答应了,她却又不要了,这不是耍弄人家吗?
苏青宁自问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可是不做,看沈昀那么坚决的眼神,却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决定还是不能得罪沈昀,至于陶华宁那边只能想办法补偿他,而且沈昀有一句话倒也没说错,不要耽搁他科考,毕竟陶家当家可是对他寄予了厚望。
至于沈昀非要这么折腾的用意,苏青宁将之归结于两个字:出名。
因为她会在食谱的封面上写上写书作画之人的名字。
她认为沈昀是想要将自己的名字独个儿留在上面——他想出名。
对于沈昀苏青宁一向敬畏大于喜欢,她觉得像他这样有能力又有野心日后又有机遇的男人绝不是她可以驾驭的。
所以在两个人的朝夕相处中,就算因为抵挡不住沈昀的俊美容颜,偶尔会对着他发些花痴。
但是她从来都知道沈昀跟她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他们之间并不是谁上前一步谁退后一步便能划等号的。
故而苏青宁一向对沈昀的想法都很克制,他们之间没有未来,她和她的家人都只是他落魄岁月中的过客,如此而已。
想至此,苏青宁颇有心计地提醒道:
“其实你也该好生看书才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你也可以有资格参加科考。”
不是万一哪天,而是很快就要到来了。
沈昀抬眸,这不是苏青宁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到这件事了,第一次他尚且可以当作是一场玩笑一般听过便算,但是两次三次呢?
苏青宁并不是一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相反她行事十分理智,绝不会打胡乱说。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只是她这么说的凭据在哪里?太可惜看不到她在想什么。
“你说的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托你的福,我现在整日里无事可做,不过读书写画耽搁不了什么事。”
过了秋收现在的苏家并没有什么活计要忙活,再加上苏青宁在苏大海和于氏那里吹的耳风,弄得他们一家人现在都莫名其妙地对他客气起来。
他在他们家名为官奴,实则跟苏青宁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差的,甚至有时候因为她的偏帮反而还过得更好。
沈昀心思多但偏偏城府深,这一切的疑惑他尽数藏在心中,从未表现出来过。
因而苏青宁未能察觉,她一度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沈昀半点不对也没看出来,其实他心头诸多猜测,只是瞒住了苏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