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宁神思一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次两个人无意间触碰到一起的事情,连忙往后退。
只一动,后腰就被抵住了。
苏青宁身子一僵感受到了沈昀手臂上的传来的力量和热度。
“你后面是灶台,刚刚的红烧肉还在上面。”沈昀的意思是他如果不扶住她的话,那碗肉就会被她挤到灶台下了。
苏青宁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她的屁股距离灶台就一根手指的距离,她红着脸小声道:
“呃,哦,那我换个位置。”
她竭力说服自己沈昀完全是为了护着那碗红烧肉,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她发达的大脑却忍不住浮想联翩。
“打住,打住啊!”苏青宁用力地警告自己,可是她却控制不住。
如果沈昀的身份一直都是官奴,而她又着实婚事艰难,他们两个人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在一起。
可沈昀注定了非池中之物,他是要腾空而飞的,他的天地不会在这小小的大包梁村。
所以一定要管住心,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心驰神往,胡思乱想,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她边想边往旁边挪动,就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沈昀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阻拦她,但是手心一空,却让他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他忍不住解释起来:
“我知道她接近我不怀好意。”苏绿宁心里想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从前不知道,还以为人家是真心对他好,竟还小小地感动过,可自从他莫名能够看穿别人所想之后,他对她时不时的有意接近已然烦不胜烦。
苏青宁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苏绿宁,心说他倒是精灵的紧,嘴里却道:
“只希望你心里对于好与恶能够有自己的一杆秤,什么是好,什么是恶,谁人好,谁人恶。”
别到时候一朝翻身,就把他们踩到脚底下。她苏青宁自问已经用尽全力待他好了。
沈昀突然道:“对了,这是一两碎银,我在书铺抄书赚的,不如跟那四十四两放一起。”
“抄书这么来钱,好啊,还能趁机多看点书。”苏青宁想想也是,书铺里印刷的书那么贵,可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有些学子便买些别人抄录的书来读,价格可优惠很多。
苏青宁的话说进了沈昀心里头,他抄书自然不是为了银钱,而是为了多看几本书。
自从分家后,苏家的家境变好,而苏青宁也莫名其妙地对他好起来,他不必像之前那样不停地干活,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可以用来看书,但不能总花钱去买,抄书是一个绝妙的折衷之法。
“也是你字好,像我这样的狗爪爬格子想必瞅都没人瞅一眼。”苏青宁很自然地顺嘴夸了沈昀一句,沈昀的眼睛蓦地亮了。
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别人这么直白地夸他了。
在他们家落难的这些日子里,他失去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哎,青儿,你怎么在这里,快些出来帮着我一块送送他们。”于氏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两人目光游来游去。
“好,好的,我这就来。”苏青宁找到借口,连忙脱离这个让她有些尴尬的地方。
到了院子里,果然桌子凳子都空了一半了,大家纷纷起身回家。
苏青宁藏好心事跟于氏一块儿站在门边送客,虽然没有给他们送上葡萄酒,却给每家每户都送了醉风楼的糕点,看到的人当即就笑开了。
三十文一盒子呀,平日里只能看看怎么也舍不得花钱买的糕点。
钱氏是头一个拿到手的,见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醉风楼的栗子糕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是很快她就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她的并不是独一份。
在她之后,她的两个儿媳妇,族长大伯家的那些人,还有别的族人也都有。
她一下子就酸了,阴不阴阳不阳地道:“看来大海家是真的发达了,瞧瞧看这三十文一盒的糕点说送人就送人了,还一送就是十几盒。
那么会挣钱,怎么也不知道多孝敬孝敬长辈。”
苏老三原本看着苏大海这么大方还挺高兴的,但听钱氏一念叨立马也觉得苏大海做得不对。
别人得了糕点倒也罢了,想想他可是他爹,怎么也比寻常的族人更亲近些,他居然一视同仁。
苏老三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苏青宁和于氏在一侧送客全程旁观了钱氏和苏老三之间的互动。
她真是没想到钱氏是这么能整事儿的人,前脚才在他家大吃大喝拿了糕点走,后脚还没出门就在她爷面前编排起他们家的不是来。
人说白眼狼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苏青宁翻了个大白眼,于氏瞧见了,生怕被钱氏和苏老三看到,到时候又不知道怎么传她闺女的名声了,忙焦急地扯她的衣袖提醒她。
苏青宁反手抱住她的手臂满不在意地道:“娘,由他们说去吧,这以后还有他们眼红的时候,咱们可不能事事都在意,否则怕是累都累死了。”
于氏想到以后他们家别说什么三十文一盒的糕点了,可还有一个上百亩田地的大庄子在等着他们一家人。
到那时,还不知道当家的后娘要怎么编排了。
送走客人,苏青宁去了一趟灶房,像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
“娘,喝了它。”
于氏闻着刺鼻的味道难得质疑苏青宁的要求。
“这是什么药,我没病,不用吃药吧。”
“这是给你补身体的药,吃了对身体好。”说是药其实也不是药,不过是些温热的补身子的东西。
于氏还待拒绝,苏青宁知道她的死穴,只需告诉她花了不少银钱,她要是不喝就只能倒了,银钱也白花了。
“我喝,我喝。”果不其然,于氏接过捏住鼻子,一口便灌了进去。
放下碗,苏大海走过来,他刚刚去厢房里转了一圈,看到已经滤掉葡萄渣的十大坛葡萄酒不解地道:
“青儿,咱们家不是还有这么多葡萄酒吗,我以为你会想着给族人,你爷和你伯爷爷他们送上一些了。”
当时要不是苏青宁出声制止,苏大海在酒席上就差点答应下来。
“送些酒给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是爹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葡萄酒秘方已经卖给陶家了。
按道理我们已经没有权力再去酿造葡萄酒。我给他们酒之后,他们肯定知道这酒是咱们家的了,这酒滋味如此 好,喝过之后必定会问我酿造的法子。
可我已经答应了陶东家在三年之内不会泄漏出去,万一族人们要得紧了,我是给还是不给?
给了对陶家来说就是背信弃义,不给恐怕我爷我奶就会给我背上一个不孝之名,这可是两难之地。”
苏大海粗糙的脸上一红,一把拍在额头上,懊悔地说是他见识浅薄,想的远不如自家闺女知道。
苏青宁见他大彻大悟了安慰道:“爹也是太过忠厚善良了,只是有时候人也该学着走走弯路,一条道走到黑并不是好事。”
苏青宁一番话说得苏大海十分受教,于氏也是听得认真,暗暗在心里决定,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多听听自家闺女的意见。
而一旁的沈昀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不说苏大海了,就连他听了都觉自愧不如。
这个小丫头的心肝都是什么做成的如此玲珑精细,让人惊叹。
苏家大房请客之后,便是正式搬家。
老宅子里除了苏大海藏的百十两银子和一家子新近添的细棉布衣衫,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便把随身的衣物、棉被、细软和杂物间里的农用工具搜罗一番用族长家的牛车运到新宅子里各自归置。
其他的床,柜子,桌椅板凳统统都不要了。
东西拿走后,苏大海让沈昀看家,自己领着妻女带着给苏老三的节礼再次去了老宅。
距离请客已有三日,苏老三看到苏大海却仍旧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苏大海一脸茫然地被苏老三用眼神扎了几回,开始不明白,但在接收到于氏和苏青宁的眼神后,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还是三日前请客落下的病根。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竹篮里的节礼拿出来。
钱氏原本对他们一家三口爱搭不理的缝自己的衣衫,可见桌上有布,有肉,有糖,有糕点。
其中里面最让人侧目的还有好些精致的月饼,包装的油纸上打着精美的印花和一个显目的陶字,很明显这便又是陶家送来的节礼。
看来大房还真是攀上了陶家,这礼都走起来了。
钱氏的心活泛了起来,又细细地打量着,只见这份礼的份量且都不轻,粗略算来,除了肉一样,其他的估摸着都是端午节礼的两倍。
钱氏脸上顿时笑开了,扔了针线凑上来翻捡一回,发现还真是翻倍了,脸上的笑难得真诚了两分:
“嗨呀,大海你们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怎地送这么重的节礼,还有陶家的月饼,想必肯定好吃。”
钱氏说着摇了摇苏老三:“当家的,你看看大海对你好生孝顺,这节礼送下来不得好几百文了。”
苏老三冷着脸瞟了一眼,果然如钱氏所说,脸色这才好看些许,敲着水烟枪呲着一口黑黄的牙道:“老大家的这么破费做什么,对了,陶家给你们送了节礼,你们可有给人家还礼?”
“孝敬爹娘理所应当,爹可千万别说客气话,至于陶家的礼有由于家的和青儿准备,明儿个我去醉风楼送货的时候便一并带过去。”
苏大海说着快要说烂的台词,然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他爹那天攒下的怨气给消解了。
看在他们一家送了大礼的份上,苏老三难得留苏大海在里屋说话,苏青宁闲得无聊便去院子里溜达。
刚侧身出去,就听到隔间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言语中似乎多次提到他们家和她的名字,其中还有葡萄酒之类的话。
她心头“咯噔”一跳,难道她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